第80章(第1页)
在城堡和它所统辖的所有谜一样的生活中,暮色的确越来越浑然。
暮色在逼近卡夫卡。
病情在恶化,它象征着卡夫卡的退却。
从尤丽叶到密伦娜,他再一次从需要全方位&ot;肉搏&ot;的、血肉模糊的生活退回来,退进疾病的避难所,退进这块让受害受难者得以立足的慈母般的土地,在他文学的想象中远远地眺望、睨顾和察看着。
从1920年8月底开始,他着手构思和写作他最后一部重要的长篇小说《城堡》,并陆续写出《城徽》、《海神波塞冬》、《我们的法律》、《兀鹰》、《陀螺》等短篇。
12月,他因肺病恶化而赴马特利阿里肺病疗养院,终于同意接受他一直抗拒的治疗性疗养。
在那里,在形形色色的患者中间,他经历了更多刻骨铭心的恐惧。
不过,他在那里结识了医科大学生克洛普施托克,这位犹太青年的友谊成为他最后时光中的一束温暖。
由于肺部疾病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卡夫卡在那里一直疗养到1921年8月,才回布拉格上班。
但即便回布拉格以后,他也经常发烧在37°c以上。
父亲私下里一直认为,卡夫卡的病完全是他自己所造成,而且,正是在家庭最需要他支持的时候,他却倒下了。
然而现在,甚至父亲也对这位身患&ot;致死之病&ot;的儿子表示了更多的关注,并试图以亲情和娱乐&ot;放松&ot;一下不安和紧张了一辈子的卡夫卡,以有益于他的身体,晚饭后打牌时,父亲要求儿子参加进来。
可卡夫卡总是拒绝,以至他自问为什么老是拒绝。
偶然一次他参加了,可是却不仅没有被亲情和娱乐所&ot;放松&ot;,反而引出一些惯有的稀奇古怪的想法:&ot;但是没有产生亲近,即使有亲近的一丝痕迹,那也被疲劳、无聊和对逝去的时间的悲伤掩盖住了。
似乎总是这样。
我很少越过孤独和集体之间的这条分界线。
我与其说是在自身的孤独中生活,不如说是在这条分界线中定居。
&ot;母亲自然对儿子更为关注。
也许因为读过了《致父亲的信》,从而深深察知了儿子孤独而痛苦的内心世界,母亲现在完全有意识地暗中施加努力。
敏感的卡夫卡感受到了这点并为之感谢和触动。
&ot;她这般年纪还竭尽全力改变我离群索居的性格。
&ot;在绝望中,他甚至认为自己也许仅仅是为了母亲而还活在世上。
由于病情不断加重,父亲敦促他接受医生检查,发现在肺结核基础上又感染了双侧肺炎,于是从11月起又开始3个月的休假。
想不到这次休假竟一再延期,直到第二年7月被迫退休为止。
其间他曾随他的医生前往靠近波兰的斯平德勒米尔山区疗养胜地度了4周假,在那里的高山积雪和新鲜空气中,他感觉很好,对肺炎的恐惧也没有了。
用他的话说,&ot;关于疾病本身的恐惧不如关于母亲、父亲、上级以及所有其他人的恐惧&ot;。
&ot;弗兰克要死了。
千真万确!
&ot;不知什么时候(大概就在1921年)他已经拟好了遗嘱,希望布洛德在他死后将&ot;凡属日记本、手稿、来往信件、各种草稿,等等……一点不剩地予以焚毁&ot;。
马克斯&iddot;布洛德:《诉讼》(即《审判》)第一版&ot;后记&ot;,见《卡夫卡小说选》,第5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