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1页)
事实上,这场恋爱出现如此的结局,本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密伦娜更了解卡夫卡了。
即便布洛德,似乎也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
最初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旦了解到卡夫卡的真实情况,她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预感到事情的可怕,并因而率先发出惨痛的呼喊:&ot;弗兰克[她总是把卡夫卡叫做弗兰克而不是弗兰茨,其中包含着她自己独特的情感]无力生活了。
弗兰克永远也不会康复了。
弗兰克要死了。
千真万确!
&ot;她甚至可能比卡夫卡自己都更清楚那&ot;致死之病&ot;的悲哀性质。
她痛心疾首地指出:&ot;从表面上来看,我们是有生活能力的,因为,我们总有过这么一次,或撒谎,或冒险,或悲观地分析问题,或者用其他的方法躲避了灾难。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哪一家庇护所里得到过庇护。
他没有一点说谎的本领,就像他不会喝酒一样;他既没有插锥之地的庇护所,也没有一寸安身之地。
在我们大家得到庇护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裸露在危险之中,他好像是唯一的裸体者,站在穿衣服的人群中间。
他的言论,他的身份,他的存在都不是事实,他本身就是一个预先规定好的存在,这个存在失去了一切生活所必需的条件,……他的苦行僧没有英雄主义的色彩,……其实,每种所谓的&39;英雄主义&39;都是谎言,都是胆怯的表现。
卡夫卡从来不把苦行僧当作实现目的的手段。
他是由于目光极为尖锐,品行十分高尚,毫无妥协能力,而被迫修苦行僧的,……我知道,他并不是在抵御生活,而是在抵御[目前人类]这种生活方式。
&ot;瓦根巴赫:《卡夫卡传》,第135、136页。
密伦娜旗帜鲜明地为卡夫卡辩护。
她说,卡夫卡身上所谓的&ot;反常&ot;,其实正是常人无法具有的宝贵品质。
她说,事实与人们的看法恰好相反。
全世界的人都有病,唯独卡夫卡保持了纯洁,具备健全的人格、正常的感觉和理智。
从捍卫自身纯洁、完美和生存的意义上说,世界上没有谁比卡夫卡拥有更大的能量。
贝克勒等编:《向死而生》,第96-97页。
她的话大概是关于卡夫卡所能作出的最经典、最深刻的论断。
卡夫卡也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一位什么样的女性,至少在相互理解的问题上,他对密伦娜坚信不移。
这不仅是一位罕见地兼有贵族和革命家气质的女性,不仅是他内心极为需要的&ot;一团烈焰&ot;,而且还与他有着相似的个人遭遇和共同的作家身份。
正是她准确地把握住他的人格结构,极为敏感地指出他刻骨铭心的&ot;恐惧-渴望&ot;。
她完全就是一位知己。
在她面前,他不再感到人性和身份上的自卑和压抑;在她面前,他再也不用像在其他女性(包括菲莉斯)面前那样,以&ot;假自我&ot;的身份出现。
在很大意义和相当程度上可以说,在密伦娜面前,卡夫卡的自我不再显示出常规上的分裂。
也许,跟密伦娜在一起就好像跟他自己在一起。
&ot;我在你身边最平静,也最不安;最窘迫,也最自在。
这正是我放弃了其他一切生活方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