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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和马文才很快又吵架了。
问题自然在他,可起因却多少跟我有点关系。
那日琴课,应谢先生的要求,我在众人面前选弹了一曲《墨子悲丝》。
谢先生先时已从叔母处得知我善蔡氏、嵇氏之弄,此回她闻琴音,讶于我从暗含出世之意的“风花雪月”
中脱出,琴声间多了些许入世的人情味,于是顺水推舟让一众学子就这一论题探讨起来。
学琴本就意在修身养性,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坏就坏在讲堂之上还有个性冲动的祝英台和习惯较真的梁山伯,以及看他们异常不顺眼,又对看重之事锱铢必较的马文才。
“墨子悲丝”
一典出自《墨子·所染》,讲述墨子在见人染丝时发出“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
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
故染不可不慎也”
的感叹,并由此延伸论及君主、士族的行为。
这一题有太多角度可以切入,我不想拿大,故而谢先生首问我时,我也只是托言感念民生,不再多谈。
对此,她显然有些失望。
据两位姐姐所言,一向爱才的谢先生在听说完我独自下山游学一事之后便对我很感兴趣。
那日席上,她也的确向我释发了极大的亲近之意。
只是或许在她的印象里,我应当更为大胆且有见地一些。
但可惜,我向来是个不愿多暴露自己的人,除非必要,我并不想完全透露自己的想法。
先生的笑容中夹杂着叹息,然而她很快就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而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面对这样一位仁师,我顿时觉得有些许愧疚,不由踌躇,好在堂上还有表现一向很好的梁山伯。
我养病这几日,来探我的人不少。
除了第一天头昏脑涨不好见客之外,剩下那两天倒是跟人聊了个尽兴。
也因此,我才知道这看起来斯文普通的梁山伯竟是有继承父志治水为民之心。
他含笑起身,沿着我外出时的所见所感继续往下讲。
原来在来书院之前,梁山伯曾有过沿着河道一路游览考察的经历,也因此,他对于百姓的苦楚要比我这初入民间的娇小姐认识的深刻得多。
“大旱之年,取水艰难,沿河岸边田地庄户辛劳越甚,收成却越少。
更妄论远陆佃户,举步维艰,农田几近无收,温饱成难。
再有大涝之年,水淹良田,幼种难活,民疏水而只能解一时之危,粮有收却难解瓦舍之困。
近年天灾连连,民不聊生,以至于流民远徙,路有饿殍,山伯于心不忍。”
梁山伯约摸想起了沿途所见,不由停顿,堂上也有不少学子跟着皱了眉。
出身贵胄,不闻民生,这是我们这些士族子女大多共有的毛病。
梁山伯能有此忧民之心,不能不叫我从心底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