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1页)
唐烈祖光文肃武孝高皇帝之位,唐元宗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之位‐‐李煜的眼睛从画像之前灵牌上滑过,他神色哀伤,将来百年之后,他该以何身份入李家宗庙?
他是丧国之君,李煜目色沉痛,他实在不忍将南唐灭国的消息告于列祖列宗,他默然不语,低垂眼睑,好似犯错的小孩,耐心地听闻长辈的教训和责骂。
李煜不知自己双脚是如何迈出太庙的,但那门扉阖上的声音敲击着他的心房‐‐南唐真的灭国了!
赵匡胤接他入汴梁的船已开始扬帆,教坊乐工开始奏乐,为他送行。
李煜望着立于舟头的乐工们,心里不由感触,都是知雅识乐之人,他们能读懂他。
宫娥声泪俱下,挽着他的手,诉说着自己无尽的留恋。
李煜第一次在小周后面前,不避讳地将这些平日薄宠的宫娥纳入怀间。
宫娥哭的如带雨梨花,胭脂色从两颊晕开,李煜满是怜惜。
曹彬气宇轩昂立于船头,居于高处的他,此时正睥睨李煜‐‐亡国落魄的君王。
李煜收拾好心绪,携小周后,以及南唐百官登船北上。
秦淮河上,画舫在这酷寒的冬日,流声渐消,不见美人盈盈立于船头招手掮客。
李煜还是甚感宽慰的,他的百姓至少还是知晓南唐国破了,君王被俘了,作为臣民,他们便不该再唱《玉树□花》,更不该四处歌楚歌。
渐出秦淮河,秦淮河上画舫消失成点,金陵王宫如塔顶尖尖,长江波涛起伏,冬来水落石出,偶有礁石凸显,点点如漆墨。
他的家,他的国呀,他就这般远去了……
&ldo;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rdo;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自此失。
那些富饶土地,那些广袤疆域,那些千秋功业,自此,再也与他无关。
江山犹是昔人非。
他是如画江山中的过客,从来没带来过什么,也不曾带走些什么。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有凤来仪,凤凰于飞,他曾是那样恣意地享受生活,美酒美人,华服锦衣,钟鼎玉食……他从来不曾缺失,他不懂,为何一朝梦醒,干戈四起,紫玉成烟……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他是已做好身陷为虏的准备,朝夕之间,就只望着将残生消磨殆尽?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辞庙,拜别,离歌,宫娥泪……
这一切,何时是尽数?李煜不知,不知残年几载,不知命数几多?
隆冬的风是寒的,一阵阵贴着身子过,那是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