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页）

卡夫卡，一个被生活所&ot;阉割&ot;的孩子，一只翅膀萎缩的寒鸦，在生活面前，他陷于深深的存在性不安而难以自拔。

他时刻感觉到&ot;羸弱、胆怯、迟疑不决、揣揣不安&ot;，感觉到恐惧、畏惧、敬畏、耻辱、自卑、沉溺、逃避、内疚、罪责……在他身上特别地具有着拥抱自身不幸和弱点的人格特征。

事实上，我们这本书中与此有关的讨论和引证，都可以看作这种自我拥抱的生动范例。

无论他的文学性作品或非文学性作品，都宛如是一片暴露恐惧、检索罪责、承认污秽的无边的&ot;流放地&ot;，一个自我折磨、自我谴责的旋涡。

他只证明他自己，他唯一的证明就是他自己……卡夫卡：《卡夫卡随笔集》，叶廷芳、黎奇等译。

海天出版社，1993年，第92页。

的确，在面对自我、认识自我的问题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得比卡夫卡更为惨烈了。

&ot;每句话的周围都环绕着我的疑虑……如果我坐在写字台前，对我来说并不比一个倒在车水马龙的歌剧院广场上且摔断腿的人更为惬意。

‐‐一切都是幻想。

家庭、办公室、朋友、街道‐‐一切都是幻想……遥远的或切近的，女人，但是最为切近的真理仅仅在于：你把自己的头朝着无窗无门的牢房的墙壁上。

&ot;贝克勒等编：《向死而生》，第70页。

而更为惊心动魄的是：他有这个感觉，他通过他的存在堵住了自己的道路。

……

他自己的额骨挡住了他的道路，他在自己的额头上敲打，把额头打得鲜血直流。

《卡夫卡随笔集》，第90页。

惊心动魄之处就在于，这种惨烈的自我撞击是一种特殊的&ot;自我肉搏&ot;：在那血流如注的额头后面，正是使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思想、精神、心灵的居所，这是我们永远无法逃避的事情。

你可以逃避这世上的痛苦，这是你的自由，也与你的天性相符。

但或许，准确地说，你唯一能逃避的，只是这逃避本身。

转引自莱恩：《分裂的自我》，第69页。

&ot;在和平中你寸步难行，在战争中你流尽鲜血。

&ot;这是一个无力承受&ot;肉搏&ot;的人，一个在伦理－人际关系的世界中无家可归的人，一个&ot;最瘦的人&ot;，一个永远只能&ot;在成年人中流浪的孩子&ot;。

如他的名字所示，他本来就是一只走投无路的&ot;寒鸦&ot;，既无天空又无大地，既无白天又无夜晚，而只有晨昏和墓地。

在其余的人得到庇护的时候，他一个人被裸露在危险之中。

不管怎样，卡夫卡用不着摆脱什么伦理－人际关系、脱掉什么&ot;文化衣着&ot;。

他本来就没有文化衣着，用他最后时光中一位恋人的话说，&ot;他好像是唯一的裸体者，站在穿衣服的人群中间。

&ot;转引自瓦根巴赫：《卡夫卡传》，第136页。

他本来就像荒野中的李尔王，赤身裸体，孑立于生活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