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页)
破烂儿一一记住了。
&ldo;去吧,赶在薅糙前回来,给你叫的都是壮劳力,队上等着用哩。
&rdo;二舅说。
破烂儿谢过二舅,领着人上路了。
这是清明前头,地刚种上,苗出来还有段时间,正是植树盖房的好时节。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出村子,春风拂动大地,尽管寒意还未消尽,破烂儿心里却热乎乎甜润润的。
队伍里有驾马车,拉着打井用的器械和五十号人的口粮,行李卷谁也舍不得放车上,背在自个肩上踏实些。
大清早动身,走到日头西斜,破烂儿看见了那一派浑黄。
远远的,沙漠像海一样拽直他的目光,雄浑、浩瀚、宏大……那是一片神秘的疆域,一如他生命的未知,博大中透着深沉,辽阔中隐露深邃。
太阳像一圆白,不是平原上那种小而圆的红日,是放大了几十倍的惨白,看上去跟沙漠连在一起。
西天边的云却是红的,火烧似的红,一团一团,像大漠着火后喷上去的红烟,姿态各异,面目狰狞。
红云下,滚滚翻腾的沙浪像暴风,又似骤雨,一浪紧随一浪,卷起千堆沙,万瓣雪。
惊涛下的沙丘、沙梁,像一个千变万化的女人,细腻、流畅、滑润,蠕动中竟也风情万种。
的确,在破烂儿眼里,沙漠真像个女人,尽管那时他还没完整地见过女人,但在心里,女人就是这样的,浑圆、饱满、结实,发出金色的光芒,逶迤的沙岭,滚圆而修长,流畅到不打一点折皱,光滑柔顺,细腻无比……
渐渐,灼人的热浪涌来,胸脯子开始蒸汗,脚底下腾起干热,直往裤腿里钻。
还没到沙窝里,人们已叫喊热。
平原上的人不经热,破烂儿心一沉,这点热都叫喊,真热起来咋干活?
脚底下开始踩黄毛柴、蒿子、沙米棵、梭梭,近了,一步步地,跋进了沙窝铺。
沙窝铺是四周的沙岭围起的一大片洼地,里面长满刺蓬、红柳、芨芨糙、骆驼刺。
靠近沙岭的地方,还长着沙米、蓬稞糙、白茨果等。
捡破烂以前,那时娘还活着,破烂儿好像七八岁,跟着娘来。
娘说这里曾是一片湖,叫青土湖,湖水不很深,但也能没过人。
水和天一个颜色,青里透蓝,蓝里透青。
湖中生满芦苇,苇间穿游着鱼儿。
秋天芦花开了,野鸭子飞来飞去,把拳头大的鸭蛋撒在湖里。
后来湖干了,再后来这儿就成了沙地。
娘是沙乡的女子,常带破烂儿进沙窝采撷。
沙窝里宝贝多,白茨果像枸杞,酸甜酸甜的,采来可以当药材卖,也可以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