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又有人伸手拽他一下，拽的是后襟，黄风转身，见是一青眼圈的人，&ldo;要面吗？&rdo;&ldo;呔！

&rdo;黄风扬声呵斥，青眼圈剜他一眼，龇着牙走了。

安稳了几步，刷一下头顶凉下来，黄风神经质地收住步子，抬头一望，已走到通天柱下。

只见压着他的这幢楼浑身开满窟窿，黑咕隆咚的，像个怪物。

细一看，才发现楼上的玻璃全碎了，怪不得脚底下的光跟往日不像，严严实实的变成一片暗。

让风给刮了？日怪，这楼的玻璃也敢刮，胆子不小哩。

又走几步，人更密了。

风后的太阳毒，烤得广场火辣辣的，立不住人。

卖磁带卖喇叭卖内衣内裤卖古玩的全挪了过来，楼成了一顶遮阳伞。

有人直冲冲挡住他问：&ldo;要字画不？文老先生听过吗，他屋里的字画。

&rdo;黄风惊了，这么快就有人兜售文老先生的字画，可那字画明明是自个亲手交博物馆的，这鸟从哪弄来？他问：&ldo;真还是假？&rdo;

&ldo;哎哎，怎么说话呢？假的还敢卖，让人捉了，还不撕碎爷们？爷们搞的绝对是真，不信……换个地方让你瞧瞧，开开眼？&rdo;黄风见这鸟神色不像是蒙人，一赌气跟过去，钻进楼边围着的工棚里，&ldo;爷们&rdo;四下望望，确信没人跟过来，才颤颤地从怀里取出个油布卷儿，抖开，就见一只鹰尖叫着飞过来。

是真的！

文老先生的鹰搏击天空时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是一种幽怨，一种悲悯，一种伤感。

那目光是文老先生的目光，穿透一切又能宽容一切，鹰的搏击，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鹰，而不是简单地捕捉猎物。

黄风不语了！

这鹰当时他要留下来，又觉不光明磊落，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交了上去，没想到……

&ldo;哎，你到底识不识货，不识货别找麻烦呀。

&rdo;&ldo;爷们&rdo;见他发愣，不耐烦地说。

黄风恨恨转身，感觉让人喂了一只苍蝇。

见他离去，&ldo;爷们&rdo;又跟在后头死缠，黄风恼了，一声&ldo;呔&rdo;！

&ldo;爷们&rdo;一听这&ldo;呔&rdo;，知道碰到谁了，一溜儿钻了。

黄风突然有了伤感，一股说不出的悲悯涌上来，不知为谁。

又有人拽他一下，见他不搭理，紧跟着又捏了一下他的手，绵绵的，有几分柔，驻足，是一拉客的暗娼，丫儿那么大点人，也干这个。

只是那脸，白一道子粉一道子，活生生毁成个鬼。

女子飞他个媚眼，说：&ldo;包你舒服。

&rdo;

&ldo;呔！

&rdo;黄风从胃里喝出一声。

女子并不明白&ldo;呔&rdo;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跟紧着问：&ldo;不去就不去，尽呔个啥？&rdo;

女子气气地咒他一句，忙着招揽别人去了。

黄风终于来到文化馆楼下，茶社老板远远看见他，扔下手中的杯子忙忙迎过来，笑堆在鼻梁骨两边问：&ldo;还坐外头呀？&rdo;

&ldo;自然。

&rdo;黄风奇怪这个钱挣有点昏头的塌鼻梁男人每次总这么愚蠢地问自己，我坐过里边吗？他很不高兴地躺到塌鼻梁男人递过来的竹椅上，恨恨地瞪了塌鼻梁男人一眼。

这把竹椅可以说是茶社老板专门为他定做的，河阳干燥，竹椅是经不住茶客们折腾的，茶客们躺的是清一色的铁管架帆布面那种，结实，耐脏。

黄风不同，谁都知道他是黄进士的后代，名门之后，必是有所区别的，就专门替他买了这张竹躺椅。

当然跟文老先生那竹椅没法比，但至少也算把竹椅。

&ldo;来杯茯茶还是……&rdo;塌鼻梁男人又问。

这回黄风不能不生气了。

&ldo;我喝过那玩意吗？&rdo;他斜斜地把话甩过去，塌鼻梁男人一想自己又多了嘴，讪笑着给他沏好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