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话未说完，顾贞观再也忍不住，喝道：&ldo;满口胡言，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懂得什么是&lso;哀而不伤&rso;，又什么是&lso;蕴藉含蓄&rso;?不过学了三两句成语，便在这里班门弄斧，信口雌黄。

&rdo;

纳兰容若忙拦道：&ldo;沈姑娘说得极是。

顾兄大可不必为小弟掩耳盗铃。

这样子欲盖弥彰，倒更让我无颜自处了。

&rdo;又向沈宛凝视道：&ldo;可惜聚散匆匆，若是早一点认识姑娘，有机会从容请教，或者容若不至误入歧途。

&rdo;

沈宛听这话说得沉重，语意十分不祥，倒愣住了，一时不能回答。

顾贞观接茬道：&ldo;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你愿意请教也好，指教也好，倒不必急在今日。

我早就说要介绍沈姑娘给你，你却总是推三阻四，又成日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难得今儿总算见着了，倒又相见恨晚起来。

看你从此还怪我老顾多事不了?&rdo;说着哈哈大笑。

众人也都笑了一回，撤下菜肴，换了金谷酒，朱彝尊道：&ldo;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儿有花有酒，不可无词，大家当吟咏一番，各见所长，以记今日之会。

&rdo;

纳兰容若笑道：&ldo;小弟请各位兄长前来，正有此意。

然而沈姑娘方才说容若之词往往只有半阙，无异当头棒喝，今日倒要藏拙，不填词，却来吟诗如何?&rdo;

顾贞观向沈宛笑道：&ldo;都是你害的，吓得容若老弟都不敢填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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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宛一心想着语不惊人死不休，原只为吸引纳兰注意，却不料只顾逞能，竟伤了公子的心，反不过意，忙起身施礼道：&ldo;公子这样说话，小女子怎么承受得起呢?&rdo;

容若含笑道：&ldo;承受不起，就劳姑娘莲驾，好好跳一支舞吧。

&rdo;遂指着渌水亭畔两树夜合花道，&ldo;我们今日把酒赏花，就以这&lso;朝开夜合&rso;为题，各自吟咏，以志今朝之会。

时限以沈姑娘的一支舞为度，舞罢诗成，逾时者落第，何如?&rdo;

朱彝尊、顾贞观都道：&ldo;这命题极雅致，又有趣，赏名花，娱歌舞，会诗朋，品美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rdo;

沈菀站起来，几乎要发抖。

她等了七年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在花开得最好的时候，穿上最美的衣裳，为平生最看重的人献舞。

她眼里含着泪，款款走到亭子当中来，静静立了片刻，仿佛倾听云端里天帝的号音，而后深深注视了纳兰公子一眼，蓦地袖子一扬，随着袖中花瓣的挥洒，自身也像一朵花般风回雪舞地旋转起来，起初似乎柔软无力，缥缈得如薄云清风一般，接着转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就像落花不耐狂风疾，在劲风中打着转儿，不能自已，风已经住了，花还依然飘舞，但是已经慢慢地慢慢地飞落下来，落在水面上，顺着水一路地漂流，时而略作回旋，时而顺流直下，一招一式都不肯马虎，每一道眼风，每一个手势，每一下扬袖回身，无不美到了极处，也柔到了极处。

他微笑地看着她，眼中分明是惊艳。

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让他为她赞叹，激赏，怜惜‐‐他读懂了她的舞，也读懂了她的心。

她七年里的努力练舞，辛苦等待，终于都落在了实处。

第二章夜合花

明府花园的夜合花，轰轰烈烈地开了一个夏天，每一朵娇花都似一簇马缨在风中招摇着，仿佛呼唤他的主人上马扬鞭，驰骋塞外。

然而五月三十日的一夜风雨，却使它突然地凋谢了，细碎的花瓣在静夜里扑簌簌飞落，像一幅工笔秋风落花图，婉约而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