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1页)
君培先生长我六岁。
我们都是搞德文起家,后来我转了向,他却一直坚持不懈。
在国内,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大学,但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却是一个人。
他就是二三十年代北大德文系主任,同时又兼任清华的德文教授。
因此,我们可以说是有同门之谊,我们是朋友。
但是,我一向钦佩君培先生的学识,更仰慕其为人,我总把他当老师看待;因此,也可以说是师生。
我在这里想借用陈寅恪师的一句诗:&ldo;风义生平师友间。
&rdo;我们相交将近五十年了。
解放后,在一起开过无数次的会,在各种五花八门的场合下,我们聚首畅谈,我们应该说是彼此互相了解的。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套用李后主的词口吟的两句词:&ldo;春花秋月何时了,开会知多少?&rdo;我听了以后,捧腹大笑,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实获我心!有不少次开会,我们同住一个房间,上天下地,无所不谈。
这更增强了我们彼此的了解。
总之,一句话,在将近半个世纪内,我们相处得极为融洽。
君培先生八十五岁了。
在过去,这已经是了不起的高寿,古人不是说&ldo;人生七十古来稀&rdo;吗?但是,到了今天,时移世转,应该改一个提法:&ldo;人生九十今不稀。
&rdo;这样才符合实际情况。
我们现在祝人高寿,常说:&ldo;长命百岁!&rdo;我想,这个说法不恰当。
从前说&ldo;长命百岁&rdo;,是表示期望。
今天再说,就成了限制。
人们为什么不能活过百岁呢?只说百岁,不是限制又是什么呢?因此,我现在祝君培先生高寿,不再说什么&ldo;长命百岁&rdo;,意思就是对他的寿限不加限制。
我相信,他还能写出一些优秀的文章来的。
我也相信而且期望他能活过这个限制期限。
何仙槎(思源)先生与山东教育
年纪大一点的山东老乡和北京人大概都还能记得何仙槎先生这个名字。
他当过山东教育厅长和北平市长。
1929年,我在山东省立济南高中读书,他当时是教育厅长。
在学生眼中,那是一个大官。
有一天,他忽然在校长的陪同下,走到了极为拥挤和简陋的学生宿舍里去。
这颇引起了一阵轰动。
时隔六十年,今天回忆起来,当时情景栩栩如在眼前。
到了1935年,我在母校当了一年国文教员之后,考取了清华大学与德国的交换研究生。
我一介书生,囊内空空,付不起赴德的路费。
校长宋还吾老师慨然带我到教育厅去谒见何思源厅长。
没等我开口,他已早知我的目的,一口回绝。
我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脸皮太薄,不善于求人,只好唯唯而退。
宋校长责怪我太老实。
我天生是一个上不得台盘的人,脱胎换骨,一时难成,有什么办法呢?
再见到何思源先生,那已经是十五六年以后&ldo;天翻地覆慨而慷&rdo;的时候了。
解放初期,北京山东中学校董会又开始活动,我同何都是校董。
此时他早已卸任北平市长,在傅作义将军围城期间,何仙槎先生冒生命危险同一些人出城,同八路军谈判,和平解放北平,为人民立下了功勋。
人民给了他回报,除了一些别的职务以外,他还当了山东中学校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