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然而,日子一久,欧阳洪梅的心理出现了严重倾斜。
大多数少女走进恋爱,是因为芳心孤寂疼痛寻找抚摸的结果。
同样成熟的欧阳洪梅还没拉响恋爱的预备铃儿,过多的抚摸已使她的芳心变得异样的孤寂和疼痛起来。
这时,她需要确确实实的抚摸了。
单调乏味的劳作,变成了恋爱的催化剂,使黄昏后的田野里、树林里、河坡的芦苇丛都变得骚动起来,一双双一对对男女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出来,带着青春的无怨无悔的豪气、带着还挂着孩童时代残留的最后一滴露珠的好奇、带着无法排解的清淡的苦闷、带着对前途的几多迷惘,将那生命挥霍,将那正果禁果遍尝。
欧阳洪梅孤身一人坐在槐香四溢的槐林里,透过被苦槐的细瘦叶子剪碎了的冷白的月光,望着赵河河谷里滚滚东流的大波,先前的良好感觉和自信迅速崩裂成了碎片。
她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只配享用对影成三人的冷清。
她成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白雪公主,记忆里只能存放让成人会心一笑的游戏。
她成了这个无情的爱情角斗场上的失败者,灰姑娘们抢走了白马王子,场上只剩下插着稻草自叫自卖的歪瓜裂枣。
她甚至悲哀地想:我哪里有什么女人的魅力,我只是一只摆放在房屋角落用来增添某种气氛的花瓶,房屋着火时,主人们优先考虑的是旧碗橱那布满缺口的粗瓷大碗是否能经得起烈火的烧烤。
在这种煎熬之中,她在那间幽暗的公社食堂的角落里发现了用普希金抒情诗自勉的白剑。
这一瞬间因来得恰如其时,便立马占据了欧阳洪梅的全部心灵。
当晚,她初尝了失眠的滋味。
在那个雨夜末梢吊着的第一个春梦里,白剑不请自到,撞进了欧阳洪梅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他们饱享了恋人们所有的欢愉,走完了恋人们应走的全部路程。
那段同床共枕的华彩乐章给梦中的欧阳洪梅带来了难以名状的震惊和欢乐。
一觉醒来,无边无际的痛苦依然如故,焦渴的心中又平添了挥之不去的一份相思,只剩下这个梦境镌刻在她十八岁日历的扉页上。
日子流逝着,这流逝的日子给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了越来越大的空虚、空缺。
这块巨大的空间日后再没有相似的情愫将它充满。
欧阳洪梅的人生轨道和寻常少女相比,出现了重大偏离。
李金堂就要在欧阳洪梅生命的舞台上登台亮相了。
主角亮相前,要有一束光的引导、一段过门的引唱。
董天柱为李金堂打亮了这束光,拉响了这节过门。
刚刚复职的李金堂到孔明公社蹲点了。
各大队支书轮番被召到公社汇报工作。
董天柱汇报完知青点的工作,似乎意犹未尽。
萧长春和焦淑红的故事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心里实在不甘,下意识地要做点什么填补一下这件事在心底留下的巨大空白。
他说:&ldo;四洼的知青也有不服改造的。
有个叫欧阳洪梅的,简直无法无天。
长得嘛,长得就是一个狐仙,妖冶极了,只用多看几眼,心里就犯迷糊……我说的是那些男知青。
他们都愿意帮她干活,把工分记到她的头上。
她呢,整天摆阔小姐的谱,把一顶用线绕成的丑八怪样的、稀奇古怪的帽子遮住半张脸,东边立立,西边站站,几乎天天都要哼唱一些&lso;四旧&rso;,有时候竟敢和一些男知青对唱什么《西厢记》。
那声音简直不像是用肉嗓子哼唱出来的,听几句心里就发毛,不是狐仙又是啥?她不干活反而工分最多,不是剥削又是什么?资本家的臭小姐,真难改造呀。
&rdo;
董天柱说这番话的时候,没看李金堂的脸。
不是他看不见,而是不敢看。
关于李金堂从土改到文化大革命初期的作为,董天柱知道得太多了。
刚刚成人,开始能思想了,林苟生来到四洼落了户,就住在董天柱家东边大队的一间仓库里。
林苟生被李金堂一整再整,最后被判了十五年徒刑。
这件事董天柱也十分谙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