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页）

白剑傍黑的时候作为贵客，被接进古堡二○一房。

女服务员打开房间后，朱新泉让夏仁陪白剑，自己说去接李副书记。

他走到楼下值班室，却先给县石墨矿拨了电话，请人转告刘清松，中华通讯社的白记者已住进古堡二○一房。

一个杰出的赌徒，不到节骨眼上，哪一方都必须押上几个铜板，将来刘清松胜了，他自然不会忘记朱新泉通风报信之功。

夏仁频繁地看表，终于引起了白剑的注意：&ldo;老夏，你要有事，就去办你的事。

咱们老同学，能给你摆什么谱，何况我这次回来确实只是休假。

&rdo;夏仁嗫嚅着：&ldo;也不是什么大事，冬冬就要放学了，没安排人去接他。

&rdo;白剑道：&ldo;嫂子呢?&rdo;夏仁苦笑道：&ldo;我们两地分居，你嫂子在丹水县农林局，孩子我带。

&rdo;白剑忙道：&ldo;那你还不快点儿去!你又当爹又当妈，真难。

&rdo;夏仁如遇大赦般奔下楼去。

旋即，夏仁又踅了回来，大口喘着气道：&ldo;我尽量抓紧，要是朱部长先回来，你就说我去邮局给你取电报纸了。

你知道，我想把你嫂子调回来，如今朱部长已答应帮忙。

&rdo;

白剑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思索着如何隐藏自己此行的动机，走到楼梯口，他看见一个女人正跪在楼梯上，埋头擦着红地毯没有盖着的石梯。

女人擦得很仔细，样子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白剑误以为这种擦拭也是县里为了博得他的好感而采取的措施，心中有些不忍。

夏仁紧张得连接儿子的事都不敢说，这个合同工或是临时工如果不把楼梯擦得一尘不染，会不会被炒鱿鱼呢?白剑有点后悔不该在朱新泉面前故弄玄虚，把建新村拆旧房的严重性过分夸大了，弄得好像自己手里真有一柄尚方宝剑似的，害得这么多小人物跟着遭罪。

白剑看了好一会儿，见女人向下退了一个台阶，忍不住说道：&ldo;没必要这样擦，楼梯毕竟是用脚踩的，哪能不沾一点灰!&rdo;女人抬起头，用手背理理垂在额前的刘海儿，在昏暗的光线里，恬静而深长地朝白剑淡淡一笑，轻轻答道：&ldo;每天都擦，擦的不是灰，已经习惯了。

&rdo;白剑向下走了几个台阶，不由追问：&ldo;不擦灰尘，那你擦的什么?&rdo;女人答道：&ldo;血!&rdo;

白剑吃了一惊，禁不住仔细打量了这个显然已到中年的女人。

&ldo;你每天都擦?&rdo;&ldo;是的，每天擦两遍，还是擦不干净，恐怕永远也擦不净了。

&rdo;&ldo;你在这儿干几年了?&rdo;&ldo;差不多二十年了。

&rdo;&ldo;这楼梯你也擦了二十年?&rdo;&ldo;不，开始的几年我没擦，我想着那血不会白流，后来我知道那血白流了，就想把它擦掉，擦了十年，还是擦不掉。

&rdo;&ldo;你叫什么名字?&rdo;&ldo;我叫妙清。

&rdo;&ldo;你是当年一中&lso;井冈山&rso;宣传部长陈妙清吗?&rdo;女人端着白瓷盆站了起来，&ldo;是的。

你也是一中毕业的?&rdo;&ldo;我那时在初中部，没参加&lso;红太阳&rso;，也没参加你们&lso;井冈山&rso;，都必须在派时，我成立了&lso;一棵葱战斗队&rso;，就我一个人。

&rdo;陈妙清笑道：&ldo;你比我们看得清，所以你就成了大记者。

我只想把这些血擦掉，可我总是擦不掉。

&rdo;白剑打了个寒噤，又问：&ldo;这二十年，你一直呆在这里?&rdo;陈妙清没正面回答，低头说：&ldo;你需要什么，只管说。

招待所就我一个服务员。

&rdo;说罢，去了一楼卫生间。

白剑被陈妙清身上的某种东西镇住了。

二十年前，&ldo;红太阳&rdo;和&ldo;井冈山&rdo;两派为争夺古堡，发生大规模武斗，双方死伤七十余人，仍没停止的意思。

第二天黄昏，一个浑身衣服烧得不能遮体的少女抱着一个血人走出古堡，站在武斗双方对峙的大街上，枪声终于停止了。

陈妙清这一制止武斗的壮举，在当时的龙泉几乎家喻户晓。

当人们知道陈妙清和那个死去的&ldo;井冈山&rdo;司令谭文龙是一对恋人后，这一壮举就多了一抹殉情的玫瑰红，让龙泉狂热的少男少女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