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1页）

田水祥向脚地中间走了走。

他说：&ldo;今日个把大家叫来只有一件事，叫大家说一句话，这生产队解散呀还是不解散？&rdo;女人们不再说闲话了，而是把彼此的鞋底或鞋帮要过来，看那针脚，或者小声夸赞一句，或者问一问这针线活是给谁做的。

男人们吃烟的吃烟，打瞌睡的打瞌睡。

几头牛用头在木槽上蹭，缰绳抖得很响。

&ldo;说话呀。

&rdo;田水祥又干巴巴地说了一声。

坐在东北角的马仁义问田水祥：&ldo;解散了生产队，就各家种各家的地？&rdo;田水祥看了一眼胡子稀稀拉拉、眼皮很重的马仁义说：&ldo;你咋那么糊涂？大喇叭天天吼，你没长耳朵吗？分田到户了，你不种，叫我给你种呀？&rdo;其实，糊涂的不是马仁义，而是田水祥，马仁义的话中有话。

他强调的是&ldo;各家&rdo;，他不给田水祥解释，只是说：&ldo;大塄弯我家那三亩一等地被杨柳大队兑换走了，你们能给我要回来？&rdo;五十多岁的马来锁听出了马仁义话中的意思，他说：&ldo;入社那年，我家入了一辆推车，推车使成烂片片了，给我折成钱算了。

&rdo;马来锁这么一说，田水祥才听亮清了，他说：&ldo;你们是猪吃核桃哩，心里倒脆活？分田到户不是叫你们种自己的地，照你们说，我们入社时没地的人还不给饿死了？&rdo;马仁义说：&ldo;不种自己的地，你们爱咋弄就咋弄。

&rdo;马仁义从田劳劳手里要来了烟袋开始卷烟。

祝拴奎一听，人家都要自己的地和农具，他入社时也只入了七分地，就站起来说：&ldo;生产队不能解散，我不同意分田到户。

&rdo;随之，田仁仁、马万民几个也都一声吼：&ldo;不能解散生产队。

&rdo;田根根把卷好的烟点上了火，咂了几口，骂道：&ldo;日他先人哩，胡弄哩，生产队好好的，解散了干啥呀？&rdo;

这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祝永达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说：&ldo;大家理解错了，实行责任制不是把各家的土地和农具都退回去，这是一次改革，是为了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

大家在生产队干了几十年，年年饿肚子，年年吃不饱，根源在哪搭？就在大家吃的是大锅饭。

我看把这锅砸了，各家吃各家的，肯定家家锅里都有饭。

&rdo;祝永达的话刚一落点，田水祥就说：&ldo;这锅不能砸，砸这锅就是砸社会主义。

咱就吃的共产党这碗饭，靠的是共产党。

&rdo;马英年将坐在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提起来，在木槽边上一磕：&ldo;砸！

把锅砸了。

&rdo;田水祥嘴一撇，眼睛鼓了鼓：&ldo;大家听，地主的话就是不一样。

&rdo;他问马英年：&ldo;你把社会主义砸了，得是像你爸一样，想当乡长？&rdo;马英年说：&ldo;田水祥你驴日的说亮清，谁是地主？&rdo;田水祥说：&ldo;你！

&rdo;&ldo;我是你先人！

&rdo;马英年手臂一扬，将手中的小凳子给田水祥扔过去了，凳子没打着田水祥，把盛水的瓮砸了一个口子，瓮里的水流出来了。

婆娘伙喊着向外走。

田水祥和马英年一个向一个跟前扑。

庄稼人架着这两个人。

会开砸了。

庄稼人不欢而散。

几天来，田广荣以为他把松陵村的庄稼人的心思摸透了：在他看来，不少庄稼人对集体的情感很深不愿意分田到户。

这也是他做出自己的打算的前提和基础，只要这个基础稳固，他就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

行动是田广荣策划的，出面闹事的是松陵村的农民。

正月十六日清早，松陵村的几百个庄稼人成群结队地涌出了村子。

带头的是田水祥、田得安、田有志他们几个生产队长。

没有人来串联祝永达，也没有人通知祝永达要去公社闹事，祝永达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