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第二天看见余柏奎老侄率其子女和段老师从住房内搬床到大院坝中间来了。
余家大院内还有几家人也在往大院坝中间搬。
我总觉得睡在院坝中间就像在办展览,有些不雅,所以不愿意往这里搬。
这天晚上,我在床底下放一张塑料布,以便在必要时滚进去。
捏着鼻子哄眼睛,也算采取了防震措施。
又过几天,在连续失业二十日之后,又有包装木箱做了,我赶快去上班。
这天是8月11日。
我在木器家具社后院从前拉大锯架马处,挥动钉锤,乒啉乓咙,在我的工作台上钉起箱来。
埋头做了许久,才注意到后院的几间木工房的人都逃走了,只有旁院做棺材的彭师傅还在。
他衔着叶子烟袋走来,笑嘻嘻地说:“嗨!
你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原来地震风声这几天更紧了。
镇革委早已通知所有居民(这又是平等的):12日、17日、21日这三天有可能发生地震。
我何尝不知道有危险,可是人要吃饭呀。
我问:“彭师傅,你为啥不去躲?”
他稀开牙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活着有个x意思。
打死算x。”
六年后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过是病死而不是打死。
第二天就是12日,我仍然去上班,但把鲲鲲留在家中。
父子俩分开,总能活一个出来,不会死在一起,这天深夜,写日记如下。
整日钉箱。
晚上到处空气紧张。
许多人在逃了。
隔墙楼上的工人宿舍似已逃空,家家窗口墨黑。
他们都在坝子里搭棚睡。
他们的命比我们的命值价些。
钢锉厂的上海人已有逃回上海去了的。
对面住的恶邻造反派夫妇平时盛气凌人,此时全家惊惶失措,大喊大叫,跑进跑出。
更可笑者同院某胖婆竟将锅碗之类全搬到院坝中间地上放着。
又抬方桌到院坝中间,全家五口钻入桌子下面,挤在一起端坐,如儿童扮姑姑筵然。
大凡此类怕死之辈都甚愚昧,平日心肠不好,整人害人,所以现在怕老天爷惩罚他们。
他们迷信因果报应,所以万分惊惶,如恶邻夫妇之所表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