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页)
博老只读过很短时间的&ldo;老书&rdo;‐‐私塾,教了他七天《增广贤文》的潘先生后来参加准土匪组织&ldo;驼子兵&rdo;,一九五〇年被枪毙在河滩上。
他接受的是新式的学校教育。
然而乡村传承千年的礼俗,让他对传统文化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理解力。
他很小的时候学做&ldo;赞礼生&rdo;,少年时在丧礼上听人唱夜歌。
他从监狱出来后去为祖父上坟,用心地写了一篇骈体的祭文:&ldo;哀吾祖父,毕生劬劳:三尺童躯未硬,别离贫苦之家。
从师染业,为生计之所依。
屈委童工,受斗筲之苦凄。
波奔异乡,辗转长潭店铺。
流离僻壤,受雇浏永山城。
&rdo;在坟前念完后焚化,听祭文的只有不解其意的祖母。
作者如此做,无非是想守住内心那一点文化的火种。
本书中还有不少这样的人。
如乡村才子陈闲僧,在抗战胜利后,浏阳又遇水旱灾害,他写了一篇非常精彩的骈体呈文递给地方官员,希望官府出面赈灾。
尽管后来这类人或逃走或被关押被枪毙,但这篇文章一直在乡间流传。
作者后来再婚,找到相伴一生的妻子戴氏。
他的岳父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地主子弟,在&ldo;新社会&rdo;几乎是百无一用,受歧视受欺凌。
作者上女家求亲时,岳父对这位因文祸而坐牢的青年马上产生&ldo;同道者&rdo;的好感,拿出线装的《随园诗话》和其谈诗。
成亲后新夫妇回门,岳父赠女婿女儿嵌名联,上联是&ldo;博学多能,爱尔凌霄有志,坦腹东床中我选&rdo;。
这是一位传统文人在极度困苦和失望中,对后辈的一点希望,希望文化的火种不至于完全熄灭,而能薪尽火传。
正因为博老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也因为博老以及他那些在底层的同道者对文化火种的守护,一九七九年他落实政策重回讲坛后,一下子勃发了极大的工作热情,而且很快就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我想,这很能说明为什么中华民族经历一次次治乱循环,文化一次次倒退,但总能在近乎废墟的土地上重生‐‐因为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不管破坏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蛮横,但总有一些卑微而坚强的人,守住那点火种,度过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