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页(第2页)
出乎意料的,官差将那人径直带到了季喆的牢房门前,季喆不?由得诧怪,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还有谁会来探望呢?“霍兄……”
季喆闻声抬起头,正撞进蔡年?时?复杂的眼神里。
“年?时??”
季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年?好友,怔怔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跟你……跟你唠唠家常……”
蔡年?时?蹲下身,双手?抓着牢房门上锈迹斑斑的铁栅,似乎是想离季喆更近一些。
季喆宽和地笑?了,却没有主动靠近,依旧缩在墙角,语气淡淡道:“年?时?兄说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我差点儿害了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不?该来的。”
蔡年?时?慌忙摇头:“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不?怪你,没有人怪你!
其实,其实沈兄也想来看你的,但是他……他怕你不?愿见他。”
季喆苦涩地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沈兄……”
气氛郁郁,二人皆半晌无言,最后倒是季喆打破了沉默:“年?时?,今日是殿试吧?”
蔡年?时?抬起头,眸光晃了晃,脸上露出羞赧而恍惚的笑?:“是啊,霍兄。”
“你们……考得如何?”
“沈兄中了探花,我,我……”
说到后面,蔡年?时?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怕惊吓着季喆一般,“我中了状元。”
季喆瞪大了眼睛,在脑海中来回咂摸了几遍这句话的意思,突然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墙角扑将过来,抓住了蔡年?时?扶着铁栅的手?,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中了,可?算是中了,年?时?啊,我没看错,我知道你能行!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大笑?,笑?到最后竟有两行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我真为?你高兴,真心为?你高兴!”
他笑?得那般畅快,就好像经年?积累的委屈与仇怨,在此时?此刻得以平反昭雪一般。
蔡年?时?被他笑?得心酸不?已,也怔怔地兀自落着泪。
这二人一哭一笑?,一喜一悲,相映成趣,令人感叹。
正所谓,谁言今古事难穷?大抵荣枯总是空。
算得生前随分过,争如云外?指滨鸿。
暗添雪色眉根白,旋落花光脸上红。
惆怅凄凉两回首,暮林萧索起悲风。
待得季喆笑?累了,蔡年?时?也哭乏了,二人再次相视,皆是一叹。
蔡年?时?将脚上的鞋子褪下,隔着铁栅递了过去,轻声道:“霍兄,阿娘的鞋子我给你带来了,你不?要嫌弃。
我穿着它入了金銮殿,接了龙凤印,它定能保佑你来生……来生托个富贵人家,享一世清福。”
季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他深深地看了蔡年?时?一眼,问?道:“你还肯给我?”
“如何不?肯,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的霍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季喆郑重?地接过布鞋,垂首半晌,月光透过窗棱,照着他光洁开阔的额头,洒下一片洁白:“若是……若是早些遇着你们……”
剩下的话被他强自咽了回去,他用地上的稻草在脚底上细细擦蹭,把脚都擦红了,方才珍而重?之地套上了那双布鞋,用几乎耳语的声音,低低地呢喃着:“年?时?啊,你和沈兄,一定得做个好官啊……一定啊……”
据说啊,那个春夜的月光格外?的亮,将整个人间都浸润得通透异常。
新科状元光着脚走在街上,从月色苍茫,走到天光大亮。
捧头判官一案,也在这场漫长而凄迷的跋涉里,终究作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沈忘一行人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