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页)
鱼类柜台那里没什么可买,只有小鲜鱼、咸比目鱼和鱼罐头。
她从五光十色的金字塔式的一排排瓶酒和褐色的(跟香肠的颜色几乎完全一样)圆滚滚的干酪眼前走过,想在杂品柜台那里买两瓶葵花子油(在这之前只有棉籽油)和一袋压缩大麦片。
于是她穿过安静的店堂,在收款处付了钱,回到杂品柜台来取货。
可是正当她站在两个人后面等候取货的时候,商店里突然起了一阵闹嚷嚷的声音,人们从街上蜂拥而至,都在熟食柜台和收款处排队。
柳德米拉&iddot;阿法纳西耶夫娜哆嗦了一下,不等杂品柜台把东西给她,就急急忙忙也去排队,在售货处和付款处各占了位置。
在弯曲的有机玻璃柜台里边还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过紧紧挨在一起的排队妇女肯定地说,将有火腿香肠出售,每人可买一公斤。
她的运气不错,稍晚一点再排第二次队也许还来得及。
第八章 人们靠什么活着
叶夫列姆&iddot;波杜耶夫要不是脖子被癌肿包围,还是个年富力强的男子汉。
论年纪,他还不满半百;肩膀结实,两腿有力,头脑健全。
与其说他像一匹结实的马,不如说他更像一头耐劳的骆驼,干完8小时的活还能像头一班一样再干8小时。
年轻时他在卡马河上习惯于搬运六普特重麻包,当年的那种力气至今也没减多少,即使现在,需要跟工人们一起把混凝土搅拌机推到高台上去的时候,他也从不退缩。
他到过许多地方,干过无数行当,在那边拆卸、挖掘、运料,在这边建筑施工,面值小于8卢布的钞票不屑于去点数,半升酒下肚脚步不晃,超过一升便不再贪杯‐‐就这样,他对自己以及周围世界的感觉是,叶夫列姆&iddot;波杜耶夫面前没有尽头,没有界限,他将永远是这样。
尽管他有的是力气,但却没上过前线‐‐作为专业建筑工人而免服兵役,既不知道负伤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住野战医院是怎么回事。
他从未生过大病,流感、时疫也没得过,连牙终也没有过。
直到前年才第一次患病‐‐一下子就得了这种病。
得了癌症。
现在他一开口就说&ldo;得了癌&rdo;,而当初很长一个时期他都佯装镇静,仿佛没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能忍受得了就一直拖着,不去找医生。
等到去找医生了,他就从一个科被转到另一个科,最后转到了肿瘤科,而这里对所有的病人都说他们得的不是癌。
叶夫列姆不愿意弄明白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他不相信自己的理智,而相信自己的愿望:得的不是癌症,会好的。
叶夫列姆最初发病的地方是舌头‐‐灵活自如的、不引人注意的、自己的眼睛从来不能直接看到而在生活中又如此有用的舌头。
将近50年来,他使这条舌头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就凭这条舌头他为自己争到过本来挣不到的工资。
没有干过的活儿,他赌咒发誓说干过了。
自己不相信的事情,他也能说个滔滔不绝。
既用它来顶撞上头,又用来臭骂工人。
他骂起娘来是一套一套的,总是抓住被认为是神圣和宝贵的地方花样翻新,像夜写一样陶醉于自己的出色表演。
他讲的笑话也都粗俗下流,但从不涉及政治。
还会唱伏尔加河流域的歌谣。
他对遍布各地的好多娘儿们撒过谎,说自己是单身,没有老婆孩子,许诺过一个星期就回来盖房子。
&ldo;哼,就该让你烂掉舌头!&rdo;‐‐他有那么一个短期文母娘这样诅咒过他。
但叶夫列姆的舌头只是在他烂醉如泥的时候才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