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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里,只有她在尾随。
那个中国女人,小镇上唯一的东方面孔。
她哭喊你的名字,“天佑”
,没人听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在中国人的语境里,等同于“主与你同在”
。
你不知道自己将被驱逐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他们只负责将你带往出镇的必经之路的路口,以及,你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头。
你想念普鲁士中学食堂的奶酪糖糕,想念威尔逊教授的地中海头,想念母亲教你讲中国话,想念从前喝气泡水的盛夏。
你是小镇上第一户喝上气泡水的小富之家,一瓶产自美国的橘子味气泡水,只要五芬尼。
五芬尼可能是其他同龄人眼中的巨款,却是你信手一挥就可以得到的零花钱。
你跪在雪中,对着女人追来的方向,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种只存在于古老中国的行礼方式,是母亲曾教过你,最高层次的礼数。
在中国,男人只能对父母、君王行叩拜大礼。
上不跪天,下不跪地,郎儿膝下,百尺黄金。
这也是你十六岁小脑瓜里,能想到的,最深重、庄严地表达愧疚的方式。
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墨绿色的戎装与那十三枚功勋氤氲着寒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锐利。
隔着数十英尺,仍炯炯藏锋。
他就这样站着,用目光审视着你,像一座石塑。
你蜷在雪地中,接受审视,不敢正眼看他。
看,天下雪了。
少年落泪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须知:楔子用了第二人称,正文是克里斯视角,第一人称。
作者卑微社畜,写文全凭个人喜好,尽量一周三更。
关于人称:思量了很久,中途写写改改多次,最后还是决定用第一人称。
知道很多人对这个忌讳,所以在这里索性讲清楚,不喜慎入。
红拂
◎我只想做一只快乐鸟。
◎
事实上,我对李红拂的第一印象并不大深。
那时的我受父亲所托,在他一位老战友------父亲让我喊他麦德逊舅舅的引荐下,踏上了一列开往旧金山的火车。
抵达旧金山是个深夜,城中巴士停运,我和麦德逊舅舅决定在城中逗留一晚。
当晚宿在平安街东角一家菲律宾人开的小旅馆中,平安街是旧金山最大的一条华人街。
夜幕降临时,能看到许多东南亚妓女斜挂在街口,像被风干的彩色腊肉。
她们是这条街上最鲜艳的存在,一排排不规则状地站好,露大腿的露大腿,抽香烟的抽香烟,不时会有男人握着打火机来“点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