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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往上爬的牛旦看着这个一身黑的细高身影。
“我是命定要犯这罪过了:命定得杀死赵家这个长子长孙。
这时下手,比二十一年前可难多了呀!”
她的一头乌发披散下来,被冷风抖开。
“娘……”
儿子以垂危的声音唤道。
“你为啥不抵赖?你抵赖呀孩子!
娘不想叫你死,你抵赖得能让我相信一分一毫,我就像二十一年前那样饶你一条命。
……你抵赖呀!”
母亲气绝般地说道。
儿子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
他真的抵赖也不可能让母亲相信一分一毫。
“孩子,我成全了你吧。
留下你,你也废了。
这时候你想到‘盗亦有道’,太迟了。
这些天你白天悄悄去修缮盗圣庙,夜里梦游去庙里烧香祷告。
你魂魄已经不在身上,早归了阴了,留着这空皮囊还有啥意思?既不能做我的儿子,也不能做凤儿的男人。
你废了。
谁让你身上有我的一半骨血呢?要是你和你爹一样,造了孽作了歹照样八面威风、四方体面,那咱另说。
可你不一样啊,你造的孽让你自己落下这么大的心病。
你那出了窍的魂儿回不来啦。”
牛旦又一次爬到坑沿上,手指头楔进泥土里。
“孩子,你是想跟娘抵赖不是?”
铁梨花被自己的泪水浴洗着。
儿子不顾一切地往外爬,两眼直瞪瞪的。
眼看他又要拉住母亲的裤腿了。
母亲往后退了一步。
“你和栓儿五岁那年,我带你俩去庙会看戏,给你俩一人买了一盘水煎包,你俩都偷偷揣了一个在兜里,都偷偷给我,叫我吃,俩人的新衣裳弄了两兜油!
……”
铁梨花说着,跪在坑沿上,轻轻抚摸着儿子年华正茂的头发,然后用力把那颗比二十一年前大了许多的脑袋按下去。
她这是头一次亲自动手往墓坑里填土。
人们后来记得这天是腊月初三。
冬天过了一半,还没见一场像样的雪,到处都是很厚的尘土。
人们在尘土混着油垢的桌面上赌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