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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那个白净的哥哥,胸口总别着一块雪白的手帕,出出进进总忘不了教训他两句。
听说在这位哥哥之前还有姐姐和哥哥,不幸都在兵荒马乱中天折了。
假如他们全活着,也象这位哥哥一样教训他,他可就倒霉透啦。
许多年后,母亲提起他这段故事,还皱起粗粗的眉毛,“我当时简直不敢认这个孩子!
我打老远看见他坐在塘沟上,又黑又痩,肚子倒腆得老大!
浑身不挂一根布丝,还拖着两条鼻涕。
我把他抱回来还琢磨好几天:会不会换错了?恐怕那个乡下女人把她的儿子换给我了,不然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孩子?!”
的确,大浴缸和药水皂始终没将他洗白,尤其他跟哥哥走在一道,别人向母亲恭维哥哥清秀白净,说到他,只有一句,“怪结实的。”
连他本人也常常怀疑自己的血统。
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关键素质不属于这个家庭。
他从小就试着要破坏这个家庭的规矩。
他常趁父亲转过身时,把鱼缸里的“鹤顶红”
拎起来。
他知道这名贵的金鱼是父亲最珍爱的,是父亲工作之余唯一的喜好。
他将鱼放在玻璃板上,看着它挣扎,快速翕动着嘴巴。
他一面享受由此而来的快意一面紧张地窥视父亲的脊梁,他能在父亲转过身的同时将鱼放回缸里。
他的用意不在惩罚鱼,而在于惩罚这个过于忽视儿子存在的父亲。
他总想弄出点什么惊人之举打破这个家庭严肃得不近情理的相互关系。
这家里的气氛使他想大喊大叫,而当他大闹之后,父亲就让保姆把这个“野孩子”
领下楼,那间堆杂物的没窗的小屋就是他的禁闭室。
父亲对他说:“什么时侯放你出来,我将酌情而定。”
并常用“我正告你”
这类不属于儿童理解范围的词汇。
每当被“正告”
时,母亲脸上总露出少许不忍,她反对任何强硬措施。
但就她那副永久性温和的面孔来说,倒不如父亲来得痛快。
母亲只有一个宗旨:“要什么?拿去!
不要来烦我。”
她以为将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一古脑堆在孩子面前,就是天下第一的慈母了。
小时上幼儿园,每到周末,当他一见母亲总是打老远就跑上去,向她热烈叙述一个礼拜中他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时,母亲总象急于脱身似的匆匆走开。
母亲没吻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