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朝露(第2页)
他们原来才是这世上的异类。
他垂首苦思。
他自觉已认识她许多年了,其实不过二叁年光阴,如同梦幻一场。
他误以为是匣中明珠,却不过是凌晨的朝露。
她的一只手仍垂落在帷帐外,手上只空空挂着一只镶宝的金手钏,是她自闺中带来的。
他攥住她的手。
当年玉臂似清辉,如今只是雪白莹莹的骨头。
“六哥。”
她在恍惚中认出他来,见果然是他,面上浮出一丝微笑,连另一只手也递给他。
他将面容埋在她一双手里。
“你不要难过,”
她轻声道,“我今日觉得很好。”
他搜索枯肠寻找着合适的字句。
她见他仍是埋首不语,又道:“六哥不看我,是嫌我憔悴了。”
“尽说些昏话。”
他却终于略微振作起来。
“我今日当真觉得很好。”
她勉力坐起来半刻,又觉得病中周身垢腻,在他面前十分不妥,于是又赧赧地拥被歪在一旁,“就是如今身上没有一处洁净,简直是成了泥人。”
他闻言笑她:“我的小麑玉骨冰肌,哪里会不洁净。”
虽如此说,他亦寻了梳篦来给她篦头发。
她初时还十分为难,见他坚持如此,便也静静地欹枕而卧,由他在旁慢慢梳理她。
“六哥这般服侍我,到明日传扬出去,他们便又要说我的不是。”
“谁敢?”
“六哥怎么今日对我这样好。”
她笑。
“往日便不好吗?”
“好。”
她在他的梳理下,慢慢阖了眼睛好似睡着了。
她病后瘦得脱了形,憔悴得如同暮秋时的蝴蝶,旧日里瓷一样白的皮色透出些青色来,唯独一双眼睛里仍是旧日的神采。
如今这双眼睛也阖上了,将仅有的生气和神采也藏住。
他重又觉得十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