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页)
唯此超居本能、理智之上而为之主的是人心,其他都不是。
说到这里,旧着错误便自显然。
旧着笼统地讲所谓&ldo;本能&rdo;,动物本能人类本能混而不分,是第一错误。
直以此混而不分的本能当作人心来认识,就错上加错了。
还有旧着误信欧美一些学者&ldo;社会本能&rdo;的说法,亦须待指明其如何是错误的。
人类夙有&ldo;社会性动物&rdo;之称,因其他任何高等动物都没有像人这样总是依赖着社会过活。
虽然节肢动物的蜂和蚁,倒是过着社会生活,但它们不属高等动物。
蜂蚁之成其社会出于本能,那是不错的。
因为其社会内部组织秩序,早从其社会成员在机体构造上种种不同,而被规定下来。
人类走着反本能之路,本能大见削弱,岂得相比。
近代初期的西欧人士便倡为&ldo;民约论&rdo;之说,说社会国家之组成起源于契约,不免是发乎民主理想的臆说,于历史事实无征。
但从有意识地结约之反面,一转而归因什么&ldo;社会本能&rdo;,又岂有当?特别是顺沿着动物的本能来谈人类的本能,混而不分,把人类社会的成因归落到这混而不分的本能之上,错误太大,不容不辩。
人类特见优良之所在有二:一是其特见发达的心思作用,这是无形迹可见的一面;又一面是其随时随地而形式变化万千的社会。
此二者乍看似乎是两件事,实则两事密切相关,直同一事。
心思作用完全是人(个体)生活在社会中随着社会发展而发达起来的,直不妨说为社会生活的产物,而同时任何一形式的社会亦即建筑在其时其地人们心理作用之上。
形式一成不变的蜂蚁社会,当然是由本能而来的;却怎能说形式发展变化不定的人类社会亦是出于本能呢?且以人类之优于社会生活归因于人类所短绌的本能,显然不近理,倒不如归因于其所优长的心思作用,亦即意识作用还来得近理些。
然而以意识作用来说明人类社会起源之不对头,却又己说在前了。
如此,两无所可,便见出理智、本能两分法之穷,而不得不舍弃我初时所信的克鲁泡特金之说,转有取于我前所不取的罗素的三分法。
罗素在理智本能之外,提出以无私感情为中心的灵性来,自是有所见。
可惜他的三分像是平列的三分,则未妥。
应当如我上面说的那样:无私的感情发乎人心;人心是当人类生命从动物式本能解放出来,其本能退归工具地位而后得以透露的。
正不必别用&ldo;灵性&rdo;一词,直说是&ldo;人心&rdo;好了。
说&ldo;人心&rdo;,既有统括着理智、本能在内,亦可别指其居于理智、本能之上而为之主的而说。
这样,乃恰得其分。
对于人类心理有此认识之后,亦即认识得人类社会成因。
人类社会之所由成,可从其社会生活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两面来看。
所谓必要性,首先是因其缺乏本能而儿童期极长,一般动物依本能为活者,一生下后(或在短期内)即有自营生活的能力。
而依靠后天学习的人类,生下来完全是无能的,需要很长时期(十数年)在双亲长辈的抚育教导下,乃得成长起来。
人不能离开社会而存活是其所以成社会。
所谓可能性,指超脱于动物式本能的人心乃能不落于无意识地或有意识地各顾其私,而为人们共同生活提供了基础。
在共同生活中,从人身说,彼此是分隔着的(我进食你不饱);但在人心则是通而不隔的。
不隔者谓痛痒好恶彼此可以相喻且相关切也。
这就是所谓&ldo;恕&rdo;。
人世有公道实本于恕道。
恕道、公道为社会生活之所攸赖。
虽则&ldo;天下为公&rdo;,还是社会发展未来之远景,但此恕道公道从最早原始人群即必存于其间。
乃至奴隶社会,在某一范围内(譬如奴隶主之间),某种程度上亦必存在的。
否则此不恕不公之奴隶社会亦将必不能成功。
在范围上,在程度上,恕道公道是要随着历史不断发展的,直至末后共产社会的世界出现而大行其道。
总结一句:蜂蚁社会的成因即在蜂若蚁之身;人类社会的成因却是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