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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是十来年前的照片。
十多年前的姿色现在在这张平展光洁的中年脸庞上仅留下了废墟。
彩彩问她们是不是找冯总。
前冯太太说冯焕约她和女儿在办公室见。
彩彩一听就知道是谎言,因为冯焕那会儿正在做全身保健按摩。
这段时间他不让任何人进出那个大办公室里面的小休息室。
小休息室四面装了立体声喇叭,顶上开个大天窗,因此他在按摩时能进入小休息室的就是阳光、音乐、彩彩。
“冯董事长不在。”
彩彩以谎言回击。
“可他叫我们来的呀!”
前冯太太看看自己的女儿,“是吧,冯之莹?”
冯之莹打量着彩彩,问道:“你是谁?”
“我是孙彩彩。”
她大大咧咧地说,“你爸爸回来,我转告他吧。”
“行,你转告我爸,我拿了全国艺术体操业余组的名次了——第六名!
他答应我的礼物哪?!
我取礼物来了。”
彩彩让她们等一等,她打个电话试试,看看冯总眼下在哪里。
冯焕在电话里说:“我跟女儿天天通短信,她妈妈夹在中间干吗?准有大阴谋。
告诉她们我在天津,谈事晚了今晚就住下。”
彩彩把谎话一字一字认真地转达,比真话还诚恳。
等她们走了之后,她跟比赛场上被人窝囊地打败似的浑身燥热,情绪败坏。
她站在电梯门口,电梯不锈钢的门成了竖在她面前的镜子,这么人高马大的身躯从今往后得装填多少谎话?一米七五、一百六十斤的女孩套在黑色西服里,越看越丑。
她走进小休息室,音乐把空间缭绕得烟云蒙蒙,把天窗筛进来的阳光软化了。
冯焕熟睡在按摩床上,任凭按摩医师在他身上捶打揉搓。
她跟按摩医师用眼睛打了个招呼。
医师不知何故瞥了一眼横陈着的身体,从胸脯下搭了一块洁白浴巾。
太阳是灰白的,浴巾下的身体死了一多半。
按摩医师结束了工作,在休息室里的卫生间洗手。
彩彩站在外面,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往手上搓香皂、淋水,再搓香皂,再冲洗,三番五次。
彩彩突然把他刚才往那瘫痪者肉体上投掷的目光破解了:他厌恶他手下的病残的肉体,那不过是有着正常思维,准正常新陈代谢的尸首,可如此辛辛苦苦地搓洗他的一双手,一根根指头、手指尖、手指甲地清理,无非是想用肥皂泡和流动的水把那种给尸首按摩的错觉清除掉。
她把按摩医师送到走廊上。
他摘下口罩要显老一些,有四十来岁,连头顶至脑后那块椭圆秃顶都比一般人的脸蛋显得白净。
“你不觉得长久瘫痪的人有股味道吗?”
医师说。
他明显地要在健康人和残疾人之间拉一条战线。
彩彩认为不管他离间她和冯焕的动机是什么,起因无非是被冯大老板得罪过,被冯大老板不当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