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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向前低下头看着地上,想在红泥土上看清自己结局似的。
红泥土被夯了几遍,又在来去的脚步下渐渐紧实,红色皮肉般的光润,帐篷下透出薄薄一片白色阳光,刀似的把红泥土切出浅红与深红。
五号尺码的脚动也不敢动。
是个老实的小脚男人。
胆小色大,色胆包天。
“我没有看。”
他说。
红泥土地面上,他看到自己的下场了,承认不承认都一样,不管什么样的下场他都接受。
温强想到早晨看到的李欣。
她吃早餐出来,迎面碰上温强。
温强说了几句“吃过早饭了?昨晚没睡好吧?……”
之类的扯淡话,渐渐把话转入正题。
他说董向前一直是个品行端正、老实肯干、三脚踹不出屁来的四川山里人,她李欣有没有可能看错人。
李欣垂着眼皮,长而密的眼睫毛和眼皮上深深的褶皱都使她比睁大眼更可人。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温强当然明白自己的话又惹了她。
他马上说自己并不是为自己的战士强辩,这个连出了如此不是玩意儿的兵他当连长的要负很大责任,不过一百五十个人数过来,可能最后一个才数得上这位董向前犯事。
李欣还是垂着眼皮,她说她和那个兵无冤无仇,她何苦屈他呢?温强提了个建议,让小董再站到那一摞水泥上,她再从澡堂看一眼,假如再次证实他就是那张丑陋罪恶的“大白脸”
,他们马上叫保卫科把他铐走。
李欣垂着眼皮好美好美。
她就这样很美地发出一声冷笑来。
笑他护短心太切,亏他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笑完她说,温连长真是爱兵如子啊,就绕着他走了过去。
他不死心,又叫她一声,她说她还要收拾行李,师部的车在路上了。
他想着她的话:爱兵如子。
这句古来的溢美之词怎么听上去成了一句恶毒攻击?
温强把董向前留在帐篷里思过,告诉他只要他坦白,他连长绝不扩大事态,只给他记一次大过算拉倒。
如果他不坦白,那也没关系,保卫科的人会让他坦白。
他急匆匆去了工地。
所有机械比平常吵闹一倍,一个个安全帽下面都是汗淋淋的脸,五官都热得要化了。
战士们的动作比平常大很多,手脚也重得多,抬什么挑什么老高就撒手,摔摔打打,这里那里都是“咣当!
咣当!”
整个工地就是一场巨大的牢骚。
他还没从工地回到连部,好几个电话都要到指挥台。
都是责问他小李医生遭人耍流氓的事件。
事件成了大案件。
团长、政委全都成了李欣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