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1页)
只是碗筷响得热闹。
奶奶又会说:前辈子没吃过饭,就像饿牢!
凭我小小年纪的智慧,猜着奶奶讲的饿牢,就是蹲监狱的犯人。
有位饿牢真的就向我传授过吃饭秘诀:头碗饭少盛些,二碗饭再梆硬地筑一碗!
饿牢说这话时,正在筑墙。
他才从牢房放出来,帮我家筑菜园子的土墙。
我觉得他使劲儿筑墙的样子,就像筑着碗里的饭。
饿牢是个地主儿子,因为同另一个地主儿子的老婆偷偷睡觉,被人抓住,就坐了牢。
我隐约记得,出事那天,那地主媳妇挨了男人的打,被我妈妈救下,就躺在我妈妈床上。
那女人嘤嘤而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低声说着什么。
我已记不清那女人长得什么样儿,只记得她不久就改嫁走了。
乡村典故就产生在日常生活里。
从此,那女人的名字就是偷人的意思。
女人们相骂,就指着对方直呼那位地主媳妇的名字:你这个谁谁谁!
听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坐牢好像也不是件太坏的事。
村里人说起坐牢,是说去吃钵子饭。
乡亲们有时调侃:你敢!
我叫你去吃钵子饭!
别人就会笑道:好啊,有钵子饭吃好啊!
那年月,牢里还有碗饭吃,守在家里却总揭不开锅。
我莫名其妙地喜欢那位饿牢,似乎他是位英雄。
待他回村,我已长成了吃饭狼吞虎咽的少年。
他说起自己狱中吃饭绝招,我已心领神会:头碗盛得太多,等吃完了,想再添碗,饭桶早空了。
我少年时必须飞快地吃饭。
每天凌晨,我得自己热好隔夜剩饭,稀里哗啦地扒两碗,背上书包去很远的中学读书。
吃饭慢了,准会迟到。
中餐是没得吃的,饿着肚皮在校园里闲逛。
当时倘若知道原始人有采食山果、鼓腹而游的福气,肯定羡慕得要命。
放学路上,只要看见沿途农舍的炊烟,胃里就翻江倒海。
跑回家,晚饭往往还没做好。
爸爸妈妈多半还在田里干活。
只有等到大人收工回家,饭菜才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