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真是热闹的一天,她回到雅克街三十六号,遥远东方的来信就搁在她的钢琴上,带着伏尔加河的浪涛以及雪原与寒风的痕迹。
她坐在床沿,先拆开家信。
信中寥寥几笔,乃长兄代笔,父亲口述。
简要交待,他们已经离开上海,飞抵重庆。
家中一切尚好,无需挂念。
另叔父有所托,希望她能劝说斯年离开列宁格勒,从欧洲出发辗转去华盛顿投奔舅舅一家。
素素无奈叹息,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之任务。
远东的信附上照片一张,信纸展开来,称呼依旧。
叶夫根尼娅同志:
近来可好?听说建筑史课程让你很苦恼,我思来想去,除了嘱咐你多听、多看、多背没有别的办法。
另,由于我在党校表现优异,获得组织肯定。
特准许我到红军军营中锻炼,我在这里非常快乐,认识了很多军人兄弟,以及我一生的挚友,政委托洛夫斯基同志。
对我而言,列宁格勒充满魔力。
我不会离开,坚决不会。
希望你一切顺利,叶夫根尼娅。
同时为祖国祈祷,抗战必胜!
亚历山大
一九四零年十月二十三日夜
抗战必胜……她翻过信纸,在无人的房间,默默重复。
手掌大小的合影,一群穿着红军军装的年青人对着镜头大笑,亚历山大还在照片背后写明了每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俄语字写得非常漂亮,以至于素素认为她应当再一次拾起俄语书,继续学习。
由于当地抓捕共产党的行动在今年十月过后沉寂下来,苏联与德国往来紧密,素素认为暂时不必把信都烧毁,她把信件依次叠好,所在梳妆台抽屉里。
窗外最后一道光消失,白色的鸽子扑腾翅膀,落在窗台上等她招待。
可是亲爱的,整个巴黎都在挨饿呀。
兰斯有一家远近驰名的中餐馆,老板改良了菜式,更换餐具,把它经营成西欧人期待中的异国餐厅。
吃腻了牛排鹅肝的军官们换个地方消遣,赫尔曼认为中国菜太咸,海因茨更是嗤之以鼻,却在临走找老板的儿子学了两句中文。
当晚回到城堡酒店,毫无疑问地,一对烂兄烂弟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一个睡床,一个睡地,连制服都没来得及脱。
满身酒气的赫尔曼问他,&ldo;嘿,你说,我们还能开得动坦克吗?&rdo;
&ldo;我认为我们还能再战巴黎。
&rdo;
&ldo;说得对,海因茨。
&rdo;赫尔曼突然一下翻腾起来,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找鞋穿,&ldo;我得去巴黎,去塞纳河上找乐子。
&rdo;
海因茨又开始抽烟,清晨第一根烟,包含了宿醉的颓废以及对未来的冷漠。
&ldo;呵‐‐巴黎……&rdo;
舞会举办在圣诞前三天的夜里,维奥拉顺道来布朗热太太家里等,素素在楼上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带上母亲赠她的祖母绿项链。
她一贯很少如此张扬,但素面旗袍如果不配首饰,倒显得尤其的不郑重。
繁复奢华的宝石项链在她胸前闪耀,天鹅绒首饰盒里躺着一对水滴形耳坠,晶莹透亮的宝石周围镶嵌着一圈耀眼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