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页)
因为姐姐朱楚兰一个人进疆而全家出塞的事情,我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只记得五一年的春天细雨绵绵,薄雾蒙蒙,把天地淋漓得一派忧郁。
雨想浇灌一切,却把新萌发的好多鲜花绿叶霉烂了。
但那种拯救一切的气息仍然洋溢在天地之间。
那是一个不宁静的春天,每个人都显得浮躁,好像任何一个愿望都会神奇地得以实现。
朝鲜战争掀起的参军热潮一浪高过一浪,每一个人都能感知那半岛上战火的热度和硝烟的味道。
入朝作战几乎成了每个年轻人的梦想。
那天,当母亲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说楚兰当兵走了,没拦回来。
大家都以为她是去了朝鲜。
我们当时怕母亲难过,表面上装出也很痛惜的样子,内心里却为姐姐高兴。
但当我们得知她去的不是朝鲜,而是新疆时,我们真正地难过起来。
新疆,在湖南人眼里一直是个遥远、荒凉、寒冷,被发配充军的、十分可怕的地方。
就连一字不识的母亲也知道那是一个去了后就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她决计一定要把女儿劝回来,于是,不顾一切地、几乎是跑着到了长沙。
她逢人便问招聘团在哪里,在城里转了好多圈,终于找到了营盘街。
到达那里,她那一双裹过的脚早已起满了泡,连站着都很吃力了。
母亲找到招聘团领导,一定要让女儿回家。
哪知招聘团人员只是好言相劝,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放人。
无奈,母亲登上列车,声言要跟着女儿一起走。
车到高家坊,她见女儿仍无回心转意的意思,自己不可能再往前走了,只好下车,母女俩挥泪而别。
下车后,母亲望着北上的列车,怔怔地呆若木(又鸟)。
女儿看着母亲下车,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声大哭起来,她望着站在铁路旁的母亲,永远忘不了母亲的背影。
火车隆隆西去,姐姐跟招聘团北上到达西安。
此时,她的思家心绪再也按捺不住,常常一个人跑到城墙上,面对南方,暗暗哭泣。
和所有含辛茹苦拉扯儿女成人的母亲一样,她害怕孩子有个什么意外。
在姐姐六岁时,身为湘潭市一矿山小职员的父亲就去世了。
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三人依靠矿山救济和亲友资助度日。
1946年,内战烽火再起,矿山倒闭,民不聊生,一家生活无着落。
母亲携子女奔长沙老家,寻找族人资助,怎奈他们生活也非常困难,劝母亲将姐姐及妹妹送人作童养媳,将儿子送孤儿院,自己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