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1页)
我当牢记,这被邀请的荣耀,当时便暗下决心:以后若是有钱,一定回请。
古杰明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那做东的尊严与自豪,定然不亚于被人邀请。
可惜再无机会,无论是我请古杰明,或是古杰明请我。
多年来,回请的想法变成一个恐怖的愿望:我要切一刀草纸,携几样酒菜,外加一条高级香烟,去郊外祭奠老友的亡灵!
那次聚餐以后,我和古杰明从此别过。
我去山东读书,古杰明继续留在高良。
一年后他给我们家搬家,我并不在场,此事,小说的开头已经说过。
后来古杰明也当兵走人,我与高良再无联系。
又因为我疏于写信,古杰明与我断交。
那时他活得很好,年轻力壮,前程似锦,因此我也不以为意,总觉得来日方长,有机会和好。
况且我们并无原则分歧,况且我们曾亲如兄弟。
我上大学四年,后来毕业分配工作,我到了新地方,结交了新朋友。
日月如流,新的也变成旧的,最初的兴奋和喜悦过去之后,我又开始想念老地方以及老朋友。
我又梦见高良、东方红中学,还有通向它的那条痰迹斑斑的小路。
我与古杰明勾肩搭背上学去,路面上金光一闪一闪,那是太阳照耀着我们的口痰。
我开始聆听来自高良的消息,部分恢复了与老同学的联系,这些都是为了古杰明,为将来的和好进行铺垫。
不是说,我只关心古杰明,除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曾与我断交。
比如宋大伟、刘全,我们时有机会相聚,交谈的主要内容有关古杰明。
若我不首先与古杰明和好,怎可能前去高良?
宋大伟、刘全,虽也离开高良,但可以随时前往,高良有他们的生意,更有老友古杰明。
古杰明也不时会来南京,作短暂逗留。
所有在南京的同学趋之若鹜,惟有没受邀请的我,举步维艰。
此时的古杰明,已离开部队,他没有工作,是一无业游民。
我在大学教书,乃堂堂知识分子。
此时跑来见我,古杰明觉得有攀附之嫌。
若是他混得不错,一定会接受我的邀请,让我体会做东的自豪和快乐。
我自认为懂得古杰明的心理。
当年他在部队给我写信,气宇轩昂(照片为证),前途无量(信中近况),何以三年不到,竟落得浪迹四方?
因为打架。
部队一向老乡观念很强,江苏人柔弱,常遭欺负,当然,那是因为没有古杰明。
古杰明一来,事情立即改观。
他白天在教导队受训,晚上,如水的月光下,教授同连队的老乡。
但见营房前黑影憧憧,江苏人成双着对,相斗犹酣。
由于禁止发声,看上去就像一些皮影。
部队不是高良街头,较量的方式也非单打独斗,须做到训练有素,团结齐心。
随后的一场大战,使江苏人声名大振,古杰明更是脱颖而出。
这空前绝后的一架将留名军史,直打得全团彻底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