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页)
十几架运土的空车骨隆骨隆地由铁轨上辇回来,二三十个辇车的工人一齐执着铁铲把土壤铲上车去,把车盛满了,又在车后把两手两足拉长一齐推送起去。
就那样一天推送到晚。
用旧式的文字来形容时是说他们在做着牛马,其实是连牛马也不如的。
他们有他们的工头,大抵是朝鲜人,在开着&ldo;饭场&rdo;,做工的便在那儿寄食。
他们在东京做工时,一天本有八角钱的工钱,工头要扣两角,每天的食费要扣两角,剩下的只有两三角。
这是有工作时的话。
假使没工作时,食费要另出,出不起的可以向工头借或赊欠,结果是大多数的工人都等于卖了身的奴隶。
流到乡下来,工钱和工作的机会更少,奴隶化的机会便更多了。
他们在&ldo;饭场&rdo;里所用的饭食是很可怜的,每天只有两三顿稀粥,里面和着些菜头和菜叶,那便是他们的常食。
他们并不是食欲不进的病人,否,宁是年富力强而劳动剧烈的壮夫,他们每天吃吃稀粥,有时或连稀粥也不能进口,那是可以满足的吗?
‐‐&ldo;是的,朝鲜人!&rdo;
当我听到s夫人说着朝鲜人的声音,在我心中便浮起了一个幻想来。
一位才到村上来的朝鲜人在&ldo;饭场&rdo;里受着伙伴们的怂恿,同时也是受着自己的食欲的鞭挞,在十号的夜间出来偷鸡,恰巧闯进了我们的园子来,便把那只没有飞上小屋的母鸡偷去了。
待他回到饭场,向伙计们谈到他所闯入了的地方时,伙伴中在村上住得久些的自然会知道是我们的园子。
那伙伴会告诉他:&ldo;兄弟,你所闯入的是中国人的园子啦,他是和我们一样时常受日本警察凌辱的人啦。
&rdo;就靠着那样的几句话,那只母鸡没有顿时被杀,而且由那位拿去的人在第四天夜里又送转来了。
这没有顿时送还而隔了两三天的原故也是很容易说明的。
大约是那几天太疲倦了,在夜里没有牺牲睡眠的余力,不则便是食欲和义理作战,战了两三天终竟是义理得了胜利。
那只母鸡的去而复返,除此而外没有可以解释的第二种的可能。
四
在两位女客谈论了半个钟头的光景走了之后,安娜抱着孩子走到我的面前来。
我问她们是谈论了些什么事情,不出所料地是她说:&ldo;s夫人疑是&lso;朝鲜拐子&rso;偷去的,村上的&lso;朝鲜拐子&rso;惯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
&rdo;
同时她又向我告诉了一件朝鲜人吃人的流言,也是那s夫人在刚才告诉她的。
说是在东京市的边区地方,有由乡下带着草药进市做行商的女子走到了一处朝鲜人的合宿处。
那儿的&ldo;朝鲜拐子&rdo;把女子诱上去强迫着轮奸了,还把她杀了,煮来大开五荤。
适逢其会有一位饭场老板,他们的工头,走去,被他们邀请也一同吃了。
那工头往茅房里去,才突然发现那粪坑里有一个女人的头和手脚,才知道他所吃的是人肉。
他便立即向警察告了密,事情也就穿了。
‐‐
这样的流言,当然和东京大地震时朝鲜人杀人放火的风说一样,是些无稽之谈。
但这儿也有构成这流言而且使人相信的充分理由。
朝鲜人的田地房廊被人剥夺了,弄得来离乡背井地在剥夺者的手下当奴隶,每天可有可无的两三角钱的血汗钱,要想拿来供家养口是不可能的。
他们受教育的机会自然也是被剥夺了的,他们没有所谓高等的教养,然而他们和剥夺者中的任何大学教授,任何德行高迈的教育家、宗教家等等,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动物,一样地有食欲和性欲的。
这食欲和性欲的要求,这普及于压迫者与被压迫者之间的要求,便是构成那流言的主要的原因。
释迦牟尼也要吃东西,孔二先生也要生儿子,在日本放浪着的几万朝鲜人的奴隶,怕不只是偷偷鸡、播播风说的种子便可以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