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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晚江一夜无眠。
她得忙起来,替洪敏凑钱。
半年后这钱便是一栋体面、温馨的房,院里栽郁金香和栀子花,门前一棵日本枫树,楼上一个按摩浴池,窗帘要奶白色……可是钱呢?哪里再能弄到一万块?她突然想到那只钻戒和貂皮大衣,又想到瀚夫瑞以她的名义买的债券,是仁仁将来进法学院的投资……她从没认真想过钱。
在一个样样丰富,又事事不当家的家里,钱对晚江,有没有无所谓。
这么多年来,荣华富贵耗去了晚江对于钱的所有热情。
她的荣华富贵是被动的、无奈的,她被置于其中,一切建设、设计都不需她的参与。
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晚江头一次觉得自己竟也爱钱。
赚钱原来是很有味道的,一个小钱一个小钱地去赚,去扣,去攒,原来有这样美的滋味。
因为钱的那头是一座房,那房里洪敏和九华将吃她做的百叶红烧肉,清蒸狮子头,八宝炒面,他们不会爱吃她给瀚夫瑞、路易、仁仁做的这些健康、高雅的菜。
那房子一定和这房子不能比,一定简陋得多。
而正是它的不完美才给她的建设以充份空间。
正是那长久的建设过程,才给她美好的滋味,是眼下荣华富贵败掉的好滋味。
她有了一项娱乐:看免费的售房广告。
坐在厨房吧台上,看着一座座老旧的或崭新的房屋,设想她在里面的一番大作为,真是美味无穷。
对于晚江,生活便是滋味,好或不好,都该有味道。
她受不了的是无滋味,是温吞吞一锅不开的白水,你得把温吞吞当滋味。
□□十一
得到消息时,晚江正在翻看她的小保险柜里的最后老本,珠宝和债券。
她已跟她的一位女客户暗地商量好,怎样把它们“走私”
出去。
电话是洪敏打来的,接电话的恰是瀚夫瑞。
瀚夫瑞像以往一样温和多礼地盘问,洪敏耐不住了,打断盘问便说:“你也甭问我是谁了,这儿都要出人命了──就告诉一声他母亲,九华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瀚夫瑞想,这个人好无礼,“再见”
总可以说一声吧?“再见”
居然都不说的无礼之人。
他起身拉过厚实的起居袍,看一眼桌头的小闹钟:6:50。
他想起刚才打电话人的又一个缺陷,冒冒失失来告急,竟把最重要的事忽略了:他怎么不讲清医院地址呢?他上了楼,发现晚江在储衣室里。
没门可敲,他敲了两记柜子,问道:“对不起,可以打搅一下吗?”
晚江做了个“请讲”
的表情。
瀚夫瑞觉得她刚藏了个什么。
他说:“九华出了一点事情。”
晚江问:“什么事情?!”
她一手撑在腰上,手心里是她所有的家当。
瀚夫瑞淡化情绪一向淡化得很好,因此听完他冷静、简明的转达后,晚江并没有溃不成军。
她立刻接受了瀚夫瑞的行动步骤:首先请警方帮着弄清今早出的交通事故中,那个中国受伤者进了哪个急诊室。
路易手里晃着车钥匙,脸上的悲哀不太有说服力。
路易把晚江送到医院,对她说他等在咖啡铺里。
晚江走了几步,路易又追上来,拍拍她肩上说:“什么都会好的,会没事的,啊?”
他眼睛拼命往晚江眼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