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火二(第2页)
意识到终于能将那些在脑中堆积已久的构思全部清空,仿佛顿悟了四大皆空。
我自由了,我再也不想看那篇文。
也许此生再也不会写作,到这里就是盖棺定论。
轻快又虚无,像浸入叁月柔软的阳光,飞絮般沉浮曼舞。
我听着自己呼吸,木然静坐许久。
渐而思绪回笼,我想起托马斯·曼论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他写作的天才来源于神圣的疾病,对癫痫的体验,而癫痫发作时暴烈而短暂的虚幻狂喜,又植根于性欲之中。
初读这段,简直不知所云;如今却像受汉献禅位的曹丕,心有所契,无从说起,不过一句,尧舜之事,吾知之矣。
只几日前的事,已恍如隔世,当时的片影和她认真读稿的模样,一并映上临街的窗玻璃。
我发觉她的面色越来越严肃凝重,于是埋下头,抽出一张白纸,在其上默写堪比此景的奇句,影来池里,花落衫中。
白色花片绕过笔杆,坠落于无,她毫无征兆地抬起头,意犹未尽地望着我说,她看完了,没有一字褒贬。
那老师你觉得怎么样?这句话问得很怪,大约她也默认这次见面是约会,地点也在校外;严格来说,写作文竞赛的文稿不算教学事务,但我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叫她老师。
她却说,一开始她给错了建议,应是波德莱尔,牵着乌龟在巴黎街头散步的傲慢贵公子。
乌龟?我感觉牵一条藏獒或是蟒蛇更拉风。
这是十九世纪中叶巴黎的一种风尚。
因为乌龟走得慢,人也须陪乌龟走得慢,以此表示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那波德莱尔呢?这是谁?
一个诗人,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
她说完这串很长的头衔,自己就笑了,那天,她唯一一次笑。
这是本雅明的说法,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概括,可以去看看他的诗作,尽管翻译过后少了很多味道,总之,她劝我继续写下去。
我没法把决定放弃参赛的事说出口,故作轻松地说,想写却没有灵感,要姐姐亲亲抱抱才行。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的一路,我都愕然望着她,对她要做什么疑惑不已。
我拼命想是不是该再说什么显得不那么尴尬,或是撤回前一句随口说出的轻浮话,她却掰过我的脸在颊上一亲。
继而,她的舌头探入我不设防的唇齿之间。
心像被蜘蛛的毒钳逐渐碾碎。
我才知道女生的嘴唇好软,似乎一用力就会压坏。
那一吻好长,直到我发觉身体的反应越发迷乱怪异,不得不把她推开。
终于,我能摸一摸她鬓边夹的小雏菊发卡。
对不起。
她忙以手掩唇,垂着头与我道歉,又继续道,既然喜欢写作,希望你能写下去,比赛什么的可以无所谓。
平时作文更不用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