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但是,乡下无论如何是呆不下去了,呆下去只能成为饿殍。
不知道怎么一来,兄弟俩商量好,到外面大城市里去闯荡一下,找一条活路。
最近的大城市只有山东首府济南。
兄弟俩到了那里,两个毛头小伙子,两个乡巴佬,到了人烟稠密的大城市里,举目无亲。
他们碰到多少困难,遇到多少波折。
这一段历史我也并不清楚,大概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他们谁也没有对我讲过。
后来,叔父在济南立定了脚跟,至多也只能像是石头缝里的一棵小草,艰难困苦地挣扎着。
于是兄弟俩商量,弟弟留在济南挣钱,哥哥回家务农,希望有朝一日,混出点名堂来,即使不能衣锦还乡,也得让人另眼相看,为父母和自己争一口气。
但是,务农要有田地,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常识。
可我们家所缺的正是田地这玩意儿。
大概我祖父留下了几亩地,父亲就靠这个来维持生活。
至于他怎样侍弄这点儿地,又怎样成的家,这一段历史对我来说又是一个谜。
我就是在这时候来到人间的。
天无绝人之路。
正在此时或稍微前一点,叔父在济南失了业,流落在关东。
用身上仅存的一元钱买了湖北水灾奖券,结果中了头奖,据说得到了几千两银子。
我们家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
父亲买了六十亩带水井的地。
为了耀武扬威起见,要盖大房子。
一时没有砖,他便昭告全村:谁愿意拆掉自己的房子,把砖卖给他,他肯出几十倍高的价钱。
俗话说:&ldo;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rdo;别人的房子拆掉,我们的房子盖成。
东、西、北房各五大间。
大门朝南,极有气派。
兄弟俩这一口气总算争到了。
然而好景不长,我父亲是乡村中朱家郭解一流的人物,仗&ldo;义&rdo;施财,忘乎所以。
有时候到外村去赶集,他一时兴起,全席棚里喝酒吃饭的人,他都请了客。
据说,没过多久,六十亩上好的良田被卖掉,新盖的房子也把东房和北房拆掉,卖了砖瓦。
这些砖瓦买进时似黄金,卖出时似粪土。
一场春梦终成空。
我们家又成了破落户。
在我能记事儿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穷到了相当可观的程度。
一年大概只能吃一两次&ldo;白的&rdo;(指白面),吃得最多的是红高粱饼子,棒子面饼子也成为珍品。
我在春天和夏天,割了青草,或劈了高粱叶,背到二大爷家里,喂他的老黄牛。
赖在那里不走,等着吃上一顿棒子面饼子,打一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