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至于开手要谁来做的问题,那不消说:是觉悟的读书人。
有人说:“大众的事情,要大众自己来做!”
〔46〕那当然不错的,不过得看看说的是什么脚色。
如果说的是大众,那有一点是对的,对的是要自己来,错的是推开了帮手。
倘使说的是读书人呢,那可全不同了:他在用漂亮话把持文字,保护自己的尊荣。
十不必恐慌
·但·是,·这·还·不·必·实·做,·只·要·一·说,·就·又·使·另·一·些·人·发·生·恐·慌·了。
·首·先·是·说·提·倡·大·众·语·文·的,·乃·是“·文·艺·的·政·治·宣·传·员·如·宋·阳·之·流”
〔47〕,
·本·意·在·于·造·反。
·给·带·上·一·顶·有·色·帽,·是·极·简·单·的·反·对·法。
·不·过·一·面·也·就·是·说,·为·了·自·己·的·太·平,·宁·可·中·国·有·百·分·之·八·十·的·文·盲。
·那·么,·倘·使·口·头·宣·传·呢,·就·应·该·使·中·国·有·百·分·之·八·十·的·聋·子·了。
·但·这·不·属·于“·谈·文”
·的·范·围,·这·里·也·无·须·多·说。
·专·为·着·文·学·发·愁·的,·我·现·在·看·见·有·两·种。
·一·种·是·怕·大·众·如·果·都·会·读,·写,·就·大·家·都·变·成·文·学·家·了〔48〕。
·这·真·是·怕·天·掉·下·来·的·好·人。
上次说过,在不识字的大众里,是一向就有作家的。
我久不到乡下去了,先前是,农民们还有一点余闲,譬如乘凉,就有人讲故事。
不过这讲手,大抵是特定的人,他比较的见识多,说话巧,能够使人听下去,懂明白,并且觉得有趣。
这就是作家,抄出他的话来,也就是作品。
倘有语言无味,偏爱多嘴的人,大家是不要听的,还要送给他许多冷话——讥刺。
我们弄了几千年文言,十来年白话,凡是能写的人,何尝个个是文学家呢?即使都变成文学家,又不是军阀或土匪,于大众也并无害处的,不过彼此互看作品而已。
还有一种是怕文学的低落。
大众并无旧文学的修养,比起士大夫文学的细致来,或者会显得所谓“低落”
的,但也未染旧文学的痼疾,所以它又刚健,清新。
无名氏文学如《子夜歌》之流,会给旧文学一种新力量,我先前已经说过了;现在也有人绍介了许多民歌和故事。
还有戏剧,例如《朝花夕拾》所引《目连救母》里的无常鬼〔49〕的自传,说是因为同情一个鬼魂,暂放还阳半日,不料被阎罗责罚,从此不再宽纵了——
“那怕你铜墙铁壁!
那怕你皇亲国戚!
……”
何等有人情,又何等知过,何等守法,又何等果决,我们的文学家做得出来么?
这是真的农民和手业工人的作品,由他们闲中扮演。
借目连的巡行来贯串许多故事,除《小尼姑下山》外,和刻本的《目连救母记》〔50〕是完全不同的。
其中有一段《武松打虎》,是甲乙两人,一强一弱,扮着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