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页)
三月,在朔平府主持院试(秀才资格考试),考生的习作大多文理荒谬,几乎没有合格的。
只有来自朔州的蔚久谦的文章还过得去,但是文笔也很平常!
不过,那些考武秀才的考童,武艺倒是很值得一看。
[1]抚台,指巡抚。
[2]年终密考,是清乾隆以后实行的一种年度考核地方知府以上官员的制度,各省的藩司、臬司、道、府等官均由督抚于年终出具考语,陈述政绩,密折具奏。
代理雁平道
四月,我的顶头上司雁平道章荆帆出缺,省里安排我代理。
这里的几位前任几乎从不问案,所以积累下来的案子就特别多。
我的前任章荆帆尤其糊涂且愚蠢可笑,所有的公事一律交给师爷斯为盛主持。
即使遇到上京控告后被发回审理的案子,也派书吏在外面调解,从不提审。
有时好不容易开庭,他竟然连原告被告都分不清楚,而且笨嘴拙舌,根本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师爷斯为盛就趁机伪造审讯记录,捏造双方供词,然后盖章、上报、结案。
公文往来,连一个负责收发的人都没有,茶房和门子每次打扫客厅,都可以在座位和床底下扫出几张公文来——从前我听说有人用军报包鱼肉,总以为是传说,现在终于看到现实版了。
老实说,这里的公务实在荒废得太过分了,连师爷斯为盛也认为有必要整顿整顿。
巡抚和藩台又因为我在太原府知府任上勤于断案,所以发到这里的案子也是一个接一个。
我感念老百姓打官司的艰难,总是尽量做到速审速决。
为此,我不得不每天从早到晚,连轴转审案。
州里有一个候补知县叫冯麟角的,为家务事告状,几次判决、几次上诉,钦差的行辕、抚台的阅兵场,冯麟角都告到了;历任官员都怕他刁滑难缠,却又不能使他折服。
我调阅案卷,发现前几任官员在这个案子上的处理几乎如出一辙,就是从来没有人彻查他告状的原因。
原来冯麟角兄弟五人,老大冯麟趾是一个捐职经历(官名,为知府属官),老二就是冯麟角,其余三个都是“捐监”
[1]。
他们父亲还在的时候,开有一个叫“五福堂”
的当铺,还有几处田产。
冯麟角赴直隶候补时,父亲去世了,冯麟趾就同在家的几个弟弟商量分家的事。
他们都认为,冯麟角捐纳知县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如今在直隶候补,在衙门也应该可以捞到钱,于是将父亲留下的家产一分为四,他们各得一份,连一分地一片瓦都没有留给冯麟角。
冯麟角丁忧(官员因父母亲去世而离职回家守孝称为丁忧,又称守制)回家,兄弟几个又将他的行李箱打开搜检,将冯麟角自己结余的银两和别人托他带回来的银子一抢而空。
冯麟角心中气不能平,就几次赴道、州衙门控告,因为他言词过于激烈,被主审官员看成刁民之流。
等到章荆帆任雁平道几年,也是依样画葫芦。
冯麟角的四个兄弟各据一庄,住在高大宽敞的豪宅里,而冯麟角却只能窝在几间仅能遮风挡雨的破屋里,他的兄弟们也没有一个上门来慰问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