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
陈青正在掩鼻思量,门&ldo;吱呀&rdo;一响,一个背着书包的枯瘦少年走了进来。
他穿一套海蓝色的袖口和领口镶着白道的校服,戴副眼镜。
他一进来就奔里屋去了。
陈青听见他说,爸,我闻着鱼味了。
接着,那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哦,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有人不要钱给咱做晚饭,鱼和菜都是她自带的!
说完,他重重地吐了一口痰。
男孩说,我来给我妈擦身子,你去倒屎去吧。
陈青已然明白,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男主人看上去是个出苦力的,男孩在上学,女主人瘫痪在床。
虽然她并没有沾手屎尿,可陈青拈起勺子为鲫鱼豆腐尝试咸淡前,还是下意识地反复洗了洗手。
菜的咸淡适宜,而汤汁还需要再熬掉一些。
她在盖上锅盖后,发现了窗台上横着只苍蝇拍,就把灯打开,&ldo;啪啪&rdo;地拍起了苍蝇。
大约一刻钟后,满地都是苍蝇的尸骸,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都窜到天棚去了。
陈青打扫干净死蝇,又拖了一遍地,然后用肥皂把手仔细地洗了一遍,再次去掀锅盖。
鲫鱼豆腐已经恰到好处了,锅底汪着一小圈辱色的汁液,鲜味丝丝缕缕地飘拂而出。
陈青盛出她的主打菜,刷了锅,爆炒了肉丝芦笋,然后又素炒了香菇油菜,将煤气灶的火关掉。
陈青看着这三个色香味俱全的菜,无限满足。
男人大约知道饭菜已妥了,他走进厨房,感慨地对陈青说,这厨房干净了,菜味也这么好闻,我已有八年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菜了!
陈青说,我做的菜也不知对不对你的口味?男人说,我从不挑食,有口饭吃着就香!
他指了指放在碗橱上的凉皮,说,你把它也做了吧。
陈青正想凑足四个菜,所以她很痛快地点着头说,没问题,三分钟就好。
她将凉皮取出,用清水冲了一下,放到案板上切成条,摆到一块花盘中,切了些蒜末、香菜末和黄瓜丝铺上,搁上盐,淋了芝麻油和少许的醋,轻轻搅拌着,一盘颤颤跃动的凉皮就清慡脱俗地出现了。
开餐前,男人先是将每道菜各夹了一些,放到一只碗里,然后进了西南向的屋子。
陈青明白,他这是给老婆喂饭去了。
想来那女人吃东西极慢,大约半小时后,男人才出来,碗里的菜所剩无几了。
在他喂饭期间,陈青听不见哼唷声了,而是一个人吃着香东西时发出的响亮的吧唧声,这声音让她难过。
陈青把菜端进了西北向的小屋。
它看上去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的样子,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化学元素周期表以及一些手写的英语单词纸片,看来这是少年住的地方。
男人为了菜有一个好的落脚点,搬来一张折叠式圆桌,支在地上,又提来一只高脚方凳。
就这样,少年坐在他学习用的椅子上,陈青坐在方凳上,男人搭着床边坐着,三个人吃起了晚餐。
一开始,父子俩一言不发,吃得热火朝天的。
大约十分钟后,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将手插进裤兜,摸索了很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伍元钱,递给少年说,这么好的菜,不喝酒可惜了。
去食杂店给爸买一袋一块二的散酒,剩下的钱你买本子吧。
少年放下筷子,接了钱,舔了舔唇角,出去了。
未等陈青发问,男人对她说,那屋里哼着的是我老婆,她这么哼唷了八年了。
八年前她还在印刷厂上班,有一天下了夜班回家,是秋天的日子,刮着鬼一样的阴风,她路过一幢七层高的居民楼的时候,被谁家掉下来的花盆给砸到头上。
人从此瘫了不说,脑子也废了,不认人了。
砸倒她的那个门洞是两户相连的,中间只有一道隔板。
这十四户家家养花,没有一家承认掉下的花是自家的。
我能怎么办?到法院把这十四户都告到法庭上了!
这官司取证太难了,花盆上的指纹不清楚,泥土吗,它又不带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