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有耐心来钻研你的内里。从程省被带走的那一天,他身上的标签就被从“程少爷”替换成了“罪犯的儿子”。若说程省的刑罚还有时限,这张标签则直接宣判了他无期徒刑。那是他的原罪。从今往后,他行走世间,也如寄人篱下的鼠蚁,人人喊打。在杜尽深家里,亦是如此。他曾无比想要一个家,却只不过是个随时会被驱赶的房客。就像连他的亲生父母,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一样。二十二岁的程幻舟从杜家的卧室醒了过来。窗边天色已经大亮。他花了几秒钟时间将停滞在脑海中不算愉悦的回忆清扫出去。接着他穿戴整齐,洗漱干净,正欲出门时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了,明显是从外面锁住了。锁住了?程幻舟心底泛起了一丝微弱的茫然和疑惑。怎么回事?难道是昨晚伯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门锁带上了吗?他不知道杜尽深起没起来,他一点都不想接触宿醉的杜尽深,但对方似乎是他此刻唯一可以求援的对象。他拍了拍门,弄出了一点惹人注意的噪音,仿佛家里无端进了只会挠东西的野猫。没过一会儿,外面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杜尽深过来给他开了门,却反而拦住他的去路,倾身上前。程幻舟立刻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离对方太近。杜尽深凝视了他片刻,才道:“下来吃早饭吧。”程幻舟没出声也没应,杜尽深拎着他房门的钥匙走了,他背过身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爸妈临走前说了,让你住两天?”程幻舟站在他背后,半晌才“嗯”了一声。“那就别想着走了。”杜尽深说,“乖乖留下来,别逼我再把你关起来。”程幻舟顿了顿。杜尽深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语气倒还平和,只是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只是冷静地来告诉程幻舟一下他的决定。趁着程幻舟睡着,把人锁在卧室这件事显然就是杜尽深本人干的。程幻舟沉默地立在原地。成年以后的杜尽深很多时候看起来是温和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如同一个稳重负责的兄长,但实际上程幻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都明白他骨子里的强横和说一不二。楼下的餐桌上摆着培根吐司和牛奶,牛奶只有一杯,杜尽深不喝,他只是做了把买来的纸罐打开倒进杯子里这一工作。还有将吐司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锅里的培根煎到微焦,放上一片金黄色的奶酪。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隔着一张长长的餐桌对坐着,相顾无言。半晌,杜尽深随口问:“你今天要出去么?”程幻舟没回答“要”还是“不要”,而是用充满不耐的语气说:“杜尽深,你能不能滚远点啊。”杜尽深这次没有搭理他恶劣的态度,他抬起幽深的眼,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次,不能。”杜尽深从容地吐出四个字,一锤定音。病态早餐后,厨房的水声响起来,程幻舟很困难地坐着一动不动,竭尽全力地一言不发。他还在想怎么才让杜尽深放过他。他很不自在。就在这时,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非常浅淡的桂花酒味,这杜尽深独有的气味对本就神经过敏的程幻舟来说格外明显。通常成年的alpha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这主要是为了避免波及到脆弱的oga群体。当一个alpha在正常情况下有意收敛时,几乎不会让别人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而此时,他却从中嗅到了一丝躁动的气息。程幻舟立时颤了颤手指,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回想起来,这几天他已经闻到杜尽深的信息素好几次了。他意识到一件绝不令人愉快的事。……杜尽深是不是快到易感期了。程幻舟本就心里有鬼,平常更是见到杜尽深都要绕道走,恨不得避得越远越好,而现在,他们不仅同处一个屋檐下,还……当着杜尽深的面,他也不可能去临时找抑制贴给自己贴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程幻舟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慌。他就像个没有了盾牌和盔甲的士兵,抑制贴是他最后一剂用以维持理智的心理安慰。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他没信心在这种情况下控制好自己。“今天我也不出去。”杜尽深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杜尽深靠近的时候,程幻舟感觉到他身上的味道更重了。同样身为alpha,程幻舟这下完全确定杜尽深是什么情况,这可能就是他说“今天不出去”的原因。但杜尽深明明是有固定伴侣的不是吗?程幻舟心想,那个传闻中正在和他谈恋爱的oga,林馥。“哦。”程幻舟思及此,几乎是逃也似地丢下一句,“谁管你出不出去。”他把自己关回了房间。心脏猛烈地跳动,他几乎产生了强烈的幻觉,觉得这空空的房间里好像仍旧飘着那种特殊而霸道的甜味,却又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沉醉其中。程幻舟不得不屏息凝神来抵御侵袭,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嗓子眼像是被堵住或者顶到了什么硬物,尽管没人来触碰他,口腔里却不断地分泌出唾液,让程幻舟不得不一直滚动喉咙,不停地吞咽。口水流进空虚又鼓胀的胃里,然而只不过是石牛入海一般,完全无济于事。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和无奈,简直就像某种没有思考能力的动物一样,随时随地都会欲火焚身。实在受不了了,他只能用手悄悄去掐自己胳膊内侧的软肉。疼痛让他勉强清醒过来,甚至在这种尖锐酸涩的清醒中感到了一丝病态的喜欢。外边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小时候一样,他们现在只不过一墙之隔。杜家的房子是文物保护建筑,年代久远,十几年前翻新过一次,但基础结构是不能乱动的,不管再怎么修缮隔音效果都很差。甚至程幻舟若是在房里砸个杯子,隔壁房间的杜尽深都能听见,若是以前,这家伙便会跑过来问他有没有伤到手。更过分一点,比如外放个小电影什么,隔壁甚至都能觉察出动静,所以程幻舟在上大学以前都从没敢看过片,更不能在房间里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这么想来,实在是没什么隐私可言。那会儿,小小的杜尽深经常放了学,抱着书包拖了个小板凳就往程幻舟边上凑,自己不务正业,反倒来看程幻舟写作业。“你这里错了。”杜尽深看就看了,还要煞有其事地点评几句。“我没有。”程幻舟立刻反驳道。“你都没问我说的是哪道题,怎么就知道没有了?”“就是没有。”程幻舟死犟着嘴。杜尽深还欲跟他解释,指着程幻舟作业本的某一处:“有啊,你看这里,这个公式怎么能这么用……”程幻舟眨巴着眼睛,一脸不悦:“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他一边说,一边顺便抢走了杜尽深吃到一半的一小袋子开心果。两个小孩放学回家都嘴馋,但零食吃多了就容易吃不下晚饭,所以杜家父母给他们零食配额只有一小点,这一袋开心果就是他俩这一天所能拥有的全部了。杜尽深被程幻舟偷袭后又扑过去抢,抱着程幻舟挠得他哈哈大笑。程幻舟不甘示弱,把开心果藏到背后,对着杜尽深连摸带踹。胡搅蛮缠到最后,杜尽深只好无奈地道:“好吧,是我眼花了,你都对,是我错了宝。”两个男孩子共处一室,可比同时养了两只大型宠物还要闹腾,房顶被掀了都算小事。也好在杜父杜母的卧室在三楼,除非他俩真的过分到闹出太大的动静,很少干涉他们。家里这样吵闹的日子占据了无数他们的少年岁月。再之后,他们长大了。程幻舟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副耳机戴上。也许是太久不回来,也许是太久没和杜尽深呆在同一房檐下,他竟觉得十分不习惯。哪怕是墙的那一边冒出一点点微弱的声响,他都忍不住地想站起来,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简直像个变态的偷窥狂。程幻舟心绪不宁地呆在房间里,简直坐立不安,一边想着杜尽深还是离远一点好,又担心杜尽深言而无信,真的走了。他从来不着急自己,对来易感期的杜尽深却紧张得半死。太可笑了,他竟然像个歇斯底里的怨妇那样,时刻提防,无中生有地担心杜尽深管不住下半身。可这早晚都会是必然的不是吗?alpha命中注定会和oga在一起,就像一把锁注定会有一把钥匙可以完美嵌入,把它打开。他们会相爱、标记、成结,那种强大的契约没有任何外力可以破坏。这就是事实,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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