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敛正拔出刀刃,半截刀面的寒光刺进他的眼中。屋外月光如练,树叶沙沙作响,不知纪鸿舟和程庭颐又在聊什么天,说什么话,唯那两句话最深刻入耳:“你怎么知道我在烦恼什么?你要把我的心猜透了。”赵敛哝哝重复:“谢小官人,你也要把我的心猜透了。”“那你就收下吧。”谢承瑢再一次把刀摁进他的手里,“你收下了,我也就放心了。”“多谢小官人,”赵敛终于把刀收进怀里,但他还是说,“我先收下了,回头我肯定还你一个更好的宝贝,不让你亏。”“我不要你还,送你东西,又不是指望着你还的,我也不要你的宝贝。”谢承瑢很高兴他能收下,又指着刀说,“这把刀,有名字。”“叫什么?”谢承瑢一字一字答:“流照君。”前朝吴中四士张若虚曾写《春江花月夜》,其有一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赵敛问名之典故是否出于此,得回答曰:“也许吧。”谢承瑢没读过什么书,更不必说诗词歌赋。赵敛告诉他意为如何,他欣然道:“受教了。这是延州百姓取的名字,我觉得好听,所以留下了。现今想来,也有一番含义。”“愿逐月华流照君。”赵敛把刀收在自己被子里,转头对谢承瑢作揖,“多谢你了,小官人。”他与谢承瑢出门去,见纪鸿舟与程庭颐坐阶上说话,思衡与稼禾也坐在边上看月亮,四个人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回头看。“你不急着走吧?”赵敛问谢承瑢。“不急着,怎么了?”赵敛说:“今天月亮很漂亮,我带你看月亮去?”说罢,就与谢承瑢穿过游廊,到尽头停驻。“据说,对着月亮许愿,愿望就能成真。”赵敛又说。谢承瑢没听过这个说法,他问:“二哥有什么心愿?”“我啊,”赵敛对着月亮说,“天地为证,月神为鉴,”他双手合十,又道,“此生能遇谢小官人,是我赵敛八世之幸。”谢承瑢不明他意,却听他再说:“望我与谢小官人永生知己,永不为敌。”“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同天地月亮许这种愿望?”赵敛朝月亮拜了几拜,说:“将来你与我同朝为官,难免会有政见不同时。我怕因此失去小官人,所以许愿。期望将来不论如何,私下里都能是知己、至交。”谢承瑢静默片刻,伸手拉下赵敛拜神的双手,覆在手心。他的手掌有茧,是常年握刀枪所致,粗糙磨人。手手相覆,传了好些热气。谢承瑢也对赵敛说:“不论将来如何,我与二哥都永不为敌。二哥可以放心我,我也可以放心二哥。”赵敛反握住谢承瑢的手,又霎时放开。两双手都还悬着,赵敛忍不住问:“那你……那你明天……”“你们在做什么呢?”有扰人呼唤声从背后传来。他二人急促撤回手,都背在身后,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天色深了,不便在赵宅过夜,他们都要回家了。纪鸿舟刚想走的,找半天没见谢承瑢,这下终于是找到了。他也没问怎么了,自顾自说:“我们走了,二哥你要是还想我们来陪你说话,明天我们再来。”赵敛很欣喜,瞟了一眼谢承瑢,问:“明天真能来?我每日都很无趣,你们来我家看鱼也好。”谢承瑢没什么反应,还是纪鸿舟回道:“明天我来,也许庭哥和谢小官人都忙,你放心,有我在,我还能让你闷死在家里吗?”赵敛想问清楚谢承瑢来不来的,但没好意思问。没回答他,那就是不来了吧。他送他们出门,望见三个轻松愉悦的背影,突然心生落寞。今晚月亮不圆,但亮,赵敛抬头看了好久月亮,念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瑶前打着哈欠听,夸赞道:“二哥怎么背起诗来了,有长进!”“我长进大呢,我最近都很有长进。”他回屋,脚下那块砖还是先前和谢小官人踩过的,复踩上去,似乎还有余温。又到床前,那把长刀静静躺在被子里,还残留着蜡梅香味。赵敛在屋子里乱转,不停想着梅花。他蹲在那块砖上,手触摸砖面,凉凉的。——“愿这把刀能让二哥无畏人言,所向披靡。”他蹲在那处想,想谢小官人说话的神情,想他的每一个笑容,想他说“二哥”。想至深处,竟然生出怯意,怕真的有神灵窥到他的心思,所以不敢再想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谢承瑢,想来知己便是如此,谢小官人知他、懂他,是同龄人里最明白他的人。谢小官人甘愿将自己用荣光换来的刀赠送给他,应当也表明是很珍视他吧?赵敛受宠若惊了,他傻笑起来,坐在地上,还在回忆谢承瑢的眼睛。“二哥洗漱了!”瑶前端盆进来,见赵敛坐在地上,以为是着了魔、中了邪,问道,“哥儿怎么了?”“我好想闻蜡梅。”赵敛说。“这时候哪来的蜡梅呢,那是冬天才有的。”瑶前放盆,扶他起来,又说,“你要是想闻,回头叫他们买点香囊回来。”是了,有了香囊,他就可以每天都闻到蜡梅香了。赵敛很惊喜:“那我要亲自去买。”今日月亮不圆,人也难见。赵敛做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遍地白雪,偶见几丛梅花开放,有香扑面。明明白雪满头,梅枝却不见雪。他凑近梅花,已经有些分不清梅香和谢承瑢的香味了。他总觉得谢承瑢就在梅花那头,所以挥开眼前梅花,往深处蹚雪,要去寻找梅丛中的那个身影。“谢昭昭?”他拨梅,果然见梅花那头站着的人。谢承瑢还是穿霜色的衣,手里捻了一枝梅。他站在一片白里,偶有风拂过他的乌发,雪飘上他的衣摆。雪光逆在他身上,漂亮得,让赵敛移不开眼了。即使是在梦里,赵敛也知“非礼勿视”。就算谢承瑢并没有暴露什么,他也不敢看了,乖乖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朝他一拜:“谢小官人。”“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呢?”谢承瑢问。赵敛避着谢承瑢的目光,一面想见,一面不敢见。他紧张得心扑通扑通跳,手掌也冒汗,背在身后擦了好几遍,才说:“我好了,就见。”“二哥。”谢承瑢站在雪里,用手把蜡梅递过去,“你快点好,我们早点见。”早点见……赵敛从梦里醒,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早点见。”他失落地说,“是我要早点见,可不是他要早点见。”他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梅花还没接呢。【作者有话说】文中已经提过诗词的出处,作话就不再赘述。流照君,谢承瑢放入箱子的那把裹着缎的长刀。香味大概是最令人记忆深刻的东西了吧~一闻到味道就能想到人了(^ν^)小赵也不太相信这世上有神,也不信对月亮许愿就可以成真,那些话都是他编的。说是对月亮许愿,其实是对小谢许愿吧~第七不度我(一)四月初,赵敛的伤总算是好透了,立刻就准备上学去。这一个月他在家闲着,也见不着什么人,尤其见不着谢小官人。蜡梅香囊他买了,就挂在床头,一开始还觉得非常安心,可是闻得越久,他越觉得空落。他也总是抱着流照君睡觉,一做梦就要梦见谢承瑢,但是谢承瑢老是躲着他。他问:“你为什么躲着我?”谢承瑢反问:“你猜?”赵敛猜不到,但睡醒了,就更加想见谢承瑢。赵敛在四月四日上学去。今天他来得特别早,到书堂里,谢承瑢还没来呢。他托腮盯着谢小官人的书案看,想他什么时候才会过来,不过没等到谢承瑢,倒是先把纪鸿舟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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