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条长着人头、半人高的大鱼,跃起啃食喝水的兽类咽喉……怎么也称不上灵兽吧。……太可怕了。拏离愣了半晌,才缓慢地放下筷子,双手也逐渐离开了桌沿。“师兄放心,我挑的那条是不怎么像人的。”听听,他说得是人话吗。拏离一向端庄的五官,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看向蔺含章的眼神也有些控诉之意。蔺含章苦笑道:“师兄千万放心,我将那头部仔细看了,绝对非人头,顶多花纹有些相似;以为是眼睛的地方,其实是此鱼的吻部,真正的鱼眼都是长在两侧的。”他自己毫不在意地夹了几块,放入嘴中咀嚼,半点不见勉强。“我还想起一件趣事。”蔺含章文雅地用布巾沾沾嘴角,又说。“我自幼体弱,家中人一直四处找寻药材,为我温养身体。有一回听说山中挖到棵何首乌,据说极为罕见,四肢俱全、眼鼻分明。那时家中还有管家,卖了半亩田,把那块何首乌买回来——结果到手一看,半点不像人,说是个王八还差不多;而且是三条腿的王八……管家年事已高,因为蒙受欺骗,居然就此病了。不久他家中人来接他返乡治疗,一路用光了盘缠,又给他买了株人参吊命。也巧,传说那人参颇具人形,极有价值。可到手了一看,腿儿是接的萝卜须、手臂是插得红薯苗,那些骗人的东西剥开一看,像个单腿蛤蟆还差不多。”他说着提了提嘴角:“看来有些东西是越像人越好,有些却不是……我没想到师兄如此介意,下次必定不犯这样的过错了。”拏离顿时觉得自己才有些不像人,斟酌道:“怎么能说你的不是,是我犯了道听途说的错误,没有真正领会,就妄下猜疑。食物的……外形,其实没什么关系。”见蔺含章吃食弄得如此细致,还以为他原先家中极其富裕。没想到过得如此艰辛,只有一老仆为伴。他方才虽是说笑,可想来其中所受欺辱蒙骗的苦楚,是少不了的。道途虽艰,他们这些修士起码不受肉痛,能得一时逍遥。凡间却是各种各样疾苦,极少有停歇。如此,他居然还在纠结一道菜的形貌,实在太不应该;而此物长出人面,或许也是为逃脱人类捕食,不受煎熬之苦。到底还是畜智,不知道人处于饥饿时,可是什么都能下嘴的……哪怕同胞血亲,也是一块块肉。修士追求的道,若渴求到一定程度,又何尝不是血肉诱饵;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他心中追求圆满,手中物却不断得放下,最终得到的是真圆满么。反者、道之动。这思绪一起,就无法停止。拏离端起碗,用牙筷把碗中灵米分作两半。以弧线为轴,形似一太极。此举似是无意,而也在这一瞬,他心念微动,忘却口舌之欲,自神识中升起一股纯净清朗的喜悦之感。那一丝顿悟的美妙,胜过世上所有珍馐。拏离神情未变,依旧在餐桌边吃着鱼。蔺含章却发觉他动作快了许多,眼中也饱含温纯笑意。道道灵气朝着金丹汇集,一层淡淡的丹气已然成形。拏离强压下进阶的脉冲,控制住力道,没把手中餐具握碎。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向来空阔的道心,多出了一丝垂怜。这丝悯惜,是有瑕中的无瑕、万物苍生的振动……是真正的大道之息。……也是天道给予他的启示,或许,更是他与道合真的关键。以后常做就是见拏离一副心事重重的高深模样,蔺含章也不好多问。二人沉默着将桌上食物扫空,在蔺含章用术法清理着桌面碗筷时,拏离才将将回魂。他制止对方动作,召出流水收拾了一番。蔺含章不明所以,乖巧立在旁。又见拏离将室内打扫得焕然一新,对他笑道:“这顿饭,实在是我吃过最好的一餐。”蔺含章见他和煦笑颜,其中半分杂质不掺,一时有些怔愣,犹豫道:“师兄喜欢……我以后常做就是了。”拏离笑意更深:“我身为师兄,本该为师弟遮风挡雨,结果倒是让你处处替我着想。”他此刻表情,竟和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同。因为此时偏昏的天色,染上了几分不定。向来纯净平和的眼神,闪耀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幽光。他这样的神色,给蔺含章留下了极其强烈的印象。曾经朦胧月影般的轮廓,在他眼中逐渐清明。而先前飘忽不定的疑虑,也慢慢散去了。他一定要改写他二人的结局。蔺含章其实有许多话想说,甚至连同那书的事都要一并吐露出来。可他深知这是不可行的。对他而言,见证了身为书中人的荒谬,窥见天机于他也不过是多长见识——蔺含章本身,也并非不能接受身为配角的命运,只是想在他所能触及的尺度内,握住仅有的玄机。换言之,要不是宋昭斐惦记着他的性命,他也不在乎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就算天道瞎眼,偏宠这么一伙蠢材,也与他无关。而拏离必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信奉着“道”。拏离的虔诚,才是最让蔺含章扼腕的悲剧。这样一个人,已经将身心都奉献给道义。要蔺含章怎么告诉他,他所追求的东西,也许根本不存在?原书中拏离救下梅丛凝,实则也是他命运的转折。那日若非他误闯,梅丛凝顶多是灵台不稳;而“天道”也不至于拿他开刀,将他所经磨难,都作为两人情感升温的铺垫。甚至引发他厄运的这一幕,也只是梅丛凝和宋昭斐欢好后的旁白。寥寥数语,就将其推入深渊。难道要他告诉拏离,他们所处的世界就是这样荒谬么。他现在还开不了口。蔺含章心中突然有些焦躁,只恨自己不能更强……“师兄勿怪。”他突然席地而坐,一手抄出方才那口大锅——实则是炼器炉。一手催起心火。金红色火苗,瞬间便把山壁映得大亮。“这魔物还在作乱。”他那张精致的脸,也在跳动火光中显得有些妖冶。蔺含章双眼静静盯着炉火,嘴角挂上一丝笑意。本想回去后慢慢研究……看来他现在就得把这魔蛛炼化了。竟忘了这东西道鬼双修的特质,一时不察,让它在阴魄中结起了网,引他心动。那一粒核心被带出后,魔蛛本是无法再发威。可蔺含章体内净是鬼气,又让它找到了一方新天地。两界往来,神通自如;这也让蔺含章坚定了将其炼作己用的心。他方才行动突然,不是因为怕受到魔物蚕食,而是对能增强自身修为的机会,一刻也不想浪费。眼见他又起炉灶,拏离也有些莫名。他这师弟倒是和火有缘……难怪如此黏他。而这时,蔺含章又睁开了眼。他面露古怪之色,收了炼器炉,直接将那琉璃瓶扔进火里。“……这魔物先这么烧着就行;我方才觉得心跳极快,便算了一卦。”蔺含章缓缓道:“师兄,好像坎方出事了。”拏离虽对他的卦术不抱期待,却还是极为重视地放开了神识,自周边展开探察。只是他神念再强,也探不到千万里外。蔺含章自然也不是算卦得了什么凶兆。而是他那傀儡有了发现。坎震之位,一片银白色沙漠中,一修士正立于流沙上。他手中摆弄着乾坤爬罗仪,正在沙堆上四下探察。宋昭斐本来不想干这苦活,他有了龙神传承就够了;可他师兄知道这消息后,似乎没他想得那么高兴。怎么说,梅丛凝也是他未来夫婿,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牢骚归牢骚,宋昭斐却还是接了他的任命,跑来抓什么四脚麻蜥。在他在沙漠中奔走时,一道阴寒之气也慢慢从沙粒间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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