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与她交谈,沈雁清亦偶尔应承两句,唯纪榛沉默地端坐,仿若与他们只是顺道搭个伙。按理说,此行纪榛不可一同前往,他也不愿在纪家落败后现身于人前遭人非议,但沈雁清表了态要带他同行,他拒绝不得也就不想多加争执。
纪榛并不听沈家人在说什么,只绞着自己的手指玩,有些犯迷糊。
马车一个颠簸,他身子往沈雁清的方向倾倒,沈雁清手方抬起要接住他,他却先一步地攀住窗框,只堪堪地挨了下沈雁清的肩膀便坐稳了。
沈雁清的手落在半空中,一顿,若无其事地落下。
沈家父母自然也瞧见了这一画面,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
纪榛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掀起的小小风浪,又规规矩矩地坐好。他如此知礼晓事,总爱斥他不成方圆的沈雁清该觉欣慰,却无故心生烦躁。
但父母在前,沈雁清仍是不露声色的,只半握起了空落落的掌心。
一个多时辰后,四人在内监的领路下进了祈年殿。殿中官员正热络地相互问候,沈家父子一出现,亦有不少同僚与之交谈。
沈母去了女眷区,纪榛跟在沈雁清身旁。他如今身份特殊,就算是不言不语也引来许多打量的目光,当着沈家父子的面,官员倒还算客客气气。纪榛环顾一圈,再不见护他周全的父兄,只觉芒刺在背。
入座后,纪榛也没有心思享用食桌上的小点,只半垂着脑袋静默。紧握的右手忽然被慢慢掰开了,一块松软的桂花糯米糕落在他的掌心。
他顺着玉骨往上瞧,沈雁清轻声说:“怎的不吃?”
上一回在南苑时嘴巴就没歇过,这次倒如此清闲了。
纪榛抿了抿唇,闻着香软的糕点,不由自主地望向前座——纪家的位置已经易主。
他眼睛一酸,唯恐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抓了糯米糕就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着。
沈雁清把热茶推到他面前,似无奈道:“无人跟你抢。”
纪榛不说话,一个劲地吃东西,仿若如此就能将心中悲痛一并咽进肚子里。
不多时,便有同僚唤沈雁清到旁议事。沈雁清嘱咐道:“在此候着,哪儿都不要去。”
在这宫宴里,纪榛分不清谁是敌是友,只能似浮萍一般依靠着沈雁清。听闻此言,惶恐地眨了眨眼,想让沈雁清留下,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挽留。
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吃着香甜糕点,自知今时不同往日,并未去招惹旁人。
可与他有过几次龃龉的礼部侍郎之子张镇见他落了单,又免不得上前讥笑一番。
“纪榛,你一个罪臣家眷,不被判刑已是万幸,不好好做你的沈家娇娘,跑来宫宴做什么?”宴会未开始,张镇已饮了几杯酒,与臭味相投的友人挨着。
纪榛不搭理小人得志的张镇。
张镇嘿嘿笑道:“你不是最能说会道吗,现在成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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