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1页)
&ldo;我们刚进棉花加工厂时,你才六岁。
&rdo;你老婆说,&ldo;我们比你大整整二十岁,我们不是一代人。
&rdo;
那只黄毛导盲犬引领着盲艺人毛菲英,从我们中间走过。
这只导盲犬从不参加我们的月光晚会,但它对主人的忠心耿耿却赢得了群狗的尊重。
盲艺人背着装有胡琴的布袋,手扯着连接着狗项圈的皮带。
她的身体微往后仰,头歪着,似乎在聆听,步履有些踉跄。
&ldo;肯定是他骗了你,&rdo;你老婆说,&ldo;他是有妇之夫,你是黄花闺女。
他这样做是不负责任,是衣冠禽兽,是害你。
&rdo;你老婆转过脸,肩膀靠在树上,目光毒辣地盯着庞春苗,说,&ldo;他半边蓝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你跟他好,是鲜花插在牛屎上!
&rdo;
两辆警车鸣着笛从大街上飞驰而过,行人侧目而视。
&ldo;我已经对他说了,要想离婚,除非我死去!
&rdo;你老婆激愤地说,&ldo;你是个明白人,你爸爸,你妈妈,你姐姐,都是出头露面的人物,你和他的事,一旦张扬出去,他们的脸都没有地方藏,&rdo;你老婆说,&ldo;我无所谓,我一个半腚人,脸面不值钱了,惹急了,我就豁上这张脸不要了。
&rdo;
县直机关幼儿园的孩子们正在横穿马路,前头一个阿姨开路,后边一个阿姨殿尾,中间两个阿姨跑前跑后,不断地大呼小叫。
来往的车辆都停车为他们让路。
&ldo;你离开他吧,你去谈恋爱,去结婚,去生孩子,我保证不坏你名誉。
&rdo;你老婆说,&ldo;我黄合作人丑命贱,但说话算数!
&rdo;你老婆用右手背沾了沾眼睛,然后把食指塞进嘴里,腮上的肌肉鼓成条棱。
她把手指从嘴里拖出来,我立即嗅到了血腥味儿。
血从她的食指尖上渗出来。
她举起食指,在法国梧桐光滑的树皮上写了三个缺点少画的血字:离‐‐开‐‐他
庞春苗呻吟一声,捂着嘴巴,扭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她跑几步,走几步,然后再跑几步,再走几步。
这颇似我们狗的运动方式。
她的手始终没从嘴巴上拿开。
我悲哀地目送着她。
她没有进新华书店大门,而是从旁边的一条胡同里拐了进去。
那是油坊胡同,是做芝麻油的人居住的胡同。
我们的一个分会长住在那里,因为经常吃芝麻酱,那小子的毛眼儿格外润泽。
我看着你老婆惨白的脸,心中一阵冰凉。
我深知庞春苗这个黄毛丫头,不是你老婆的对手。
她也很艰难,眼泪噙在眼里欲流不流。
我想她应该带我走了,但她没有走。
她的指头还在流血,不能浪费这些血。
她耐心地用这些血补齐了血字的缺笔,又描画了模糊不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