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 08(第3页)
他们家都不回了,怕这一走人家关上门不放他们进来,连夜在里面挑灯夜战,几十个人将车间地面挖了个遍,又有人回去通知新血加入,大家轮着挖掘,遇到电缆设备基础坚实,挖不开,这些石匠竟然还想到用少许炸药炸开,硬是几天时间,连把基础下面拿来打桩用的烂铁管都挖了出来。
他们走后,车间一片狼藉,到处坑坑洼洼,即便是磁铁拿来,都未必能吸来一(继续下一页)
丝铁星,完全就是洗劫的结果。
事后,传言很多,但雷东宝压根儿不辩解。
对,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也是他叫来邵家村那些穷石匠出马的动机。
别人爱骂骂去,他们除了骂,还能做什么?雷东宝彻底蔑视那些脸色白净的城里人。
而城里人则是彻底视雷东宝为土匪,都说现在这年头,也就这种土匪才能发财。
二轻局的后来隐约猜到雷东宝欺骗了他们,但他们没脸承认,唯有在陈平原面前告了一状。
陈平原对于这种没发生在他辖区内的冲突抱手隔岸观火,不过回头还是问雷东宝,是不是为去世多年的妻子报仇,雷东宝毫不掩饰地承认。
陈平原笑称雷东宝是雷老虎,不过,陈平原以老友身份,依然笑眯眯地说,杀人,最厉害的是用笔,而不是用刀。
陈平原亲自捉笔,以市电缆厂与小雷家登峰电缆厂的现状对比为题材,写了一篇文章。
文章以翔实素材,细述登峰如何从一台市电缆厂的废弃设备起家,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引导和资金扶持下,从一无所有,发展到如今的辉煌,以一厂之力,带动全村农民致富,也带动周边村庄农民致富,这是政策对路,执行对路的最佳典范。
雷东宝看了心说,登峰的发展跟县里有什么关系,都是他们自己钻墙角扒地洞挣来前程,怎么就是县里的功劳了。
但他也无所谓,功劳又不能当饭吃,陈平原要就拿去,大家多年朋友了,这点虚名他送得起。
可雷东宝没想到,陈平原还真是一举两得地帮他又杀了市电缆厂一刀。
陈平原的文章一在日报上登岀来,正明立刻从各方获得反响,同行都说,雷东宝的一锤把市电缆厂砸死了,陈平原的文章又把市电缆厂大卸八块,以后市电缆厂曾经做过领导的人,从此都没脸在业内抬头见人,而那些原市电缆厂的工人,都没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又懒又蠢的旧人。
因为一篇登载在日报上的文章,足以把一个事件定性。
算下来,小雷家村经济在这件事上不赚不亏,士根却还是摇头不以为然,说雷东宝这是何必呢,硬是给自己留个骂名才爽快。
雷东宝当然是不肯接受士根的啰唆。
但是士根的啰唆,正明作为小辈却不能不听。
士根教育正明很严厉,他从方方面面分析了这事对小雷家和对雷东宝本人的损害,指出一个狂妄的人会激起的可能性反弹,他要正明不许少年得志、不知天高地厚,说正明没雷东宝那样的本钱,以后不许起哄架秧。
正明被士根骂得一声都不能出,只好听着,也只有虚心接受。
对于士根对正明的管教,雷东宝不出一声。
他心里清楚士根的负责,也赏识士根的谨慎,更知道自己的冒失需要士根的扫尾,只要士根的小心不涉及他的基本立场,他或默许或支持,从不反对。
村里人也都说书记村长穿的是连裆裤。
雷东宝知道,如果不是士根替他做好细节,他那大刀阔斧的管法肯定得乱套,他说士根是小雷家村的大管家。
士根心细如发,看得出雷东宝对他的无比信任,自然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市电缆厂的事过去,雷东宝这才有时间有精力想到韦春红。
他带着胜利的得意终于光临县里的车站饭店,把韦春红折腾得几乎一夜没睡。
可等韦春红微含酸意地问起雷东宝刚做的轰轰烈烈的事是不是为了他去世的妻子,雷东宝却是一句“闭嘴”
,背过身去便睡。
韦春红看着面前小山包似的背,气极而泣,可没人伸手安慰她。
她终于感知,自己其实在雷东宝心头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