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页）

小皇帝指尖发凉，他一时失语，千头万绪一起涌上心头：大半装了天下山海与臣民，剩下的地方满满当当地塞了个大将军进去，两者打得不可开交，几乎分不出轻重。

他在仓皇中几乎要憎恨起大将军来。

小皇帝尖刻地反问道：&ldo;你能做到？&rdo;

大将军：&ldo;请陛下信臣。

&rdo;

大将军反手用力地握了他一下，他掌心滚烫，似乎带有一腔热血奔涌至今仍未被冰冷世情浇灭的余温，暖得人舍不得放手。

小皇帝眼睫微垂，目光空茫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片刻，猛地收回手提起袖子盖住脸，飞快地眨了几下眼。

小皇帝：&ldo;可我心悦你啊！

&rdo;

大将军蓦地一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他原本被小皇帝拽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手肘近乎随性地抵在膝头，宽大的袍袖层层叠叠地压在肘腕下，哪怕谈的是军国政事，看上去也不怎么庄重。

大将军前半辈子被人甜言蜜语地许过三生三世，也被人追着鞍前马后地痴缠过，个个都要挖出一副真假莫辨的心肝递过来剖给他看。

他年少轻狂那会儿，学人痴情，将心肝脾肺一并送了出去，由人握在手里把玩，后来大约是玩腻了，再扔还给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回去，五脏六腑没一个在肚子里‐‐

大将军自知看不太懂情深情浅，只好一概当假的处理。

故而小皇帝几次剖白，他虽不至于不当回事，却也没在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只当他知慕少艾，至此才露出一点惊愕。

小皇帝慢慢放下手，故作镇定地理顺了衣袖，大将军维持着沉默，阶下的第二柱香燃到了尽头，一点微末的火光悄无声息地没入灰烬里，小皇帝才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ldo;恪之叫我信你，我信。

&rdo;

小皇帝筋疲力尽道：&ldo;但你不信我。

&rdo;

大将军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血色，他话到嘴边，又心惊肉跳的咽了回去，感觉像是生吞了一块烙铁，落到一肚子的惊涛骇浪里，不紧不慢地烧穿了肺腑。

大将军想：是真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在他心里稍微打了个转，还没来得及品出什么滋味，就被小皇帝打断了。

年轻的君主没有失态太久，他借着大将军的沉默收拾好了情绪，质问他道：&ldo;恪之，朕在这里，你为什么非要去走那刀山火海？&rdo;

大将军眉梢忍不住一挑，想要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屏息静气良久，他停顿了一口气的功夫，接着拱手对小皇帝一个长揖：&ldo;臣若不走，不出十年，恐怕陛下只能在刀山火海上安坐了。

即使这样，陛下也不愿么？&rdo;

小皇帝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往殿外走去：&ldo;看来朕的大将军只记得朕想威加四海，泽被万民了。

&rdo;

‐‐世大治伊始之时，难于定乱，我值图强谋变之年，竭能取此成就，威加四海，泽被万民，则当使世间无以负卿。

大将军双手拢在袖子里，跟着他穿过武举的考生，走到宣和殿外的台阶上，小皇帝挥退了跟上来的宫人，大将军：&ldo;臣何德何能……&rdo;

小皇帝不听他废话，一抬手示意大将军闭嘴，问道：&ldo;将军是什么时候打定主意的？&rdo;

大将军想也不想：&ldo;臣承谢帅遗愿接手边军之时，元德三年，算起来是……&rdo;

小皇帝：&ldo;二十二年前。

&rdo;

大将军&ldo;唔&rdo;了一声：&ldo;是。

&rdo;

小皇帝皱了皱眉，眼神内敛而克制地停留在大将军脸上：&ldo;元德三年。

&rdo;他不可置信道：&ldo;将军是为了先皇？&rdo;

大将军坦然道：&ldo;开始是为了让他多看臣一眼，陛下恕罪，那王八蛋心肠可硬，到死也没回头。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