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页)
到了该考虑如何去死的时候,赵岑并没有感到有多害怕。
他身边已没有人,鬼子的叫喊声从几十米处传来。
赵岑还有一颗手榴弹和一把手枪。
他想还是吞枪自尽吧,杀身成仁,死个全尸。
在他把枪已经塞进口里时,忽然侧面枪声大作,一彪人马从鬼子的后边杀了过来,喊声震天地和鬼子拼上了刺刀。
在鬼子进攻锋芒稍稍被压下去之际,两个八路军士兵滚进了赵岑的战壕。
他们说,赵参谋,快跟我们走。
是穆团长派了一支敢死队把赵岑从火线上救了出来,为此还牺牲了七个士兵。
赵岑一辈子都在找这个有些木讷、不苟言笑、打仗鬼精鬼精的江西老俵。
在他后来参加的内战中,他总觉得对面阵地上一定是穆团长的部队。
那个江西老俵正眯着眼,把皱巴巴的布军帽一把从头上抓下来说,赵参谋,介个鬼佬,搞犀利(什么〉东西啊,来来来,坐到吃茶,掐(吃)饭。
&ldo;你看你,都走到革命队伍里来了,怎么又跑了?&rdo;周荣不无遗憾地说。
赵广陵并不回答,坐在椅子上,头歪斜着似乎睡过去了。
从20世纪50年代第一次和赵迅见面后,他无数次调阅过自己老同学的档案,但都没有看到他交代过和周荣的生死之交、在晋察冀打游击、投奔延安未果的经历和在八路军里参加反&ldo;扫荡&rdo;的这些历史。
是为了保护他,还是这个狡猾狡猾的老龟儿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周荣参加革命大半辈子,自觉从无做过对不起党的事情。
唯有在赵广陵的问题上,他时常深陷在革命性和人性的矛盾中,并同时也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他一个干公安工作的老革命,20世纪50年代就知道有一个漏网的国民党军官就在自己身边,而且他身份之复杂可疑,历史之扑朔迷离,早就引起了专政机关的注意。
周荣就像一棵无形的大树,把扑向赵广陵的风雨化解到最小,至少不至于淹没了他。
但凡老同学相见,少不了一杯浊酒,一场叙旧。
但那些年他们就像刚认识的普通人一样,公事公办,仿佛已&ldo;相忘于江湖&rdo;。
有一种大恩是日月之光,苍天厚土,从不用言说。
五七年反右开始,周荣神不知鬼不觉地阻挡了赵迅的鸣放文章,让他逃过当右派的劫难;&ldo;文革&rdo;初期赵广陵再次以战犯之罪名人狱,所幸周荣那时在公安系统说话还一言九鼎。
赵广陵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将他从黑牢里&ldo;捞&rdo;出来的军代表,曾经是周荣的老下属;他也不会知道松山劳改农场几次报上来的镇压名单,周荣都以各种革命的理由将赵广陵的名字&ldo;勾&rdo;了出去。
干革命是要讲究策略的,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