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页)
像我这号人,人民政府肯定是要抓来杀的。
要是老百姓都像我,碰到事情怄不过,全都你杀我我杀他,还成了什么世道?这么着,我想好不上诉了。
那天没被吴磕巴打死,还拉上了几个垫背的,早就赚到几条命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指了指铺盖上的新布鞋,说:我已经托律师带信给我老婆,叫她把上路穿的新鞋做好送来了。
我老婆的鞋做得好,从她十九岁送我第一双鞋开始,这辈子我穿她做的鞋总怕有几十双了,没想到最后一双,是让我穿着去走黄泉路的。
一段话勾起了魏宣的心事,眼泪汪汪无言以对。
监仓里一片沉默。
彪哥看见死囚说得满头大汗,连声叫:大台二台,快扇风,热死人了。
平时负责给彪哥扇风的嫌犯,听见吆喝想也不想,拿起扇子就对着彪哥猛扇。
彪哥喊:猪头,谁让你扇老子了!老子是叫你给……他扇,你没看见他热吗?
彪哥停住话,忽然转过脸,文绉绉向死囚发问道:大哥,请问你尊姓大名。
死囚看懂了这里边的敬重,字正腔圆回答说:免贵姓高,高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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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里突然来了个死囚,对这个小小空间里的人来说,怎么也是个事。
不知是被高芒种的叙述吓住了,还是因为彪哥特别抬举他,嫌犯个个对他恭而敬之。
想想也是,一个人在你身边坐着躺着,吃喝拉撒,可说不定他吃的哪一口饭就是最后一口,变成死人只在一瞬间,你能不觉得他很特殊?
彪哥对高芒种特别关照,一口一个高大哥地叫,好吃的东西也要分给他吃。
早上起床,众犯排队如厕,彪哥眼睛还没睁,就在铺上叫道:先让高大哥放茅。
大台二台你们两个伺候他。
高芒种手铐脚镣全身披挂,动作不利索,被旁人弄进厕所,一时半刻出不来,就有性急的人在外边喊:快点啊,我都快要拉裤子了。
彪哥马上以吼叫镇压道:你喊什么喊,拉了裤子又有多大个事!高大哥判了死,心里肯定上火,大便干燥拉不出来,你这一催他不愈发紧张?没良心的东西!
高芒种从厕所里出来,揣着双手的彪哥又差人伺候他洗脸漱口,还将他的脚镣拎在手里掂一掂,叫他们撕些布条裹在脚镣上。
高芒种看着他,有些奇怪地问:我是杀人犯,离被毙也没几天了,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彪哥咧嘴笑道:你是政府发给我的镜子,让我照着,知道自己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