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页)
匾额。
见下面四首诗都是称赏园中风物,对陈家功名勋业颇有美言,诗虽不佳,但对自己家里很是客气,自也不免高兴。
由西折入长廊,经“沧波浴景之轩”
而至环碧堂,见堂中悬了一块新匾,写着“爱日堂”
三字,也是乾隆所书。
寻思:“‘爱日’二字是指儿子孝父母,出于‘法言’:‘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不可得而久者,事亲之谓也。
孝子爱日。
’那是感叹奉事父母的日子不能长久,多一天和父母相聚,便好一天,因此对每一日都感眷恋。
这两个字由我来写,才合道理,怎么皇帝亲笔写在这里?这个皇帝,学问未免欠通。”
出得堂来,经赤栏曲桥、天香坞,北转至十二楼边,过群芳阁、竹深荷净轩,过桥经竹荫深处,便是母亲的旧居筠香馆。
只见馆前也换上了新匾,写着“春晖堂”
三字,也是乾隆御笔。
心中一酸,坐在山石之上,心想:“孟郊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一首诗,真是为我写照了。”
望着这三个字,想起母亲的慈爱,又不禁掉下泪来。
突然之间,全身一震,跳了起来,心道:“‘春晖’二字,是儿子感念母恩的典故,除此之外,更无他义。
皇帝写这匾挂在我姆妈楼上,是何用意?他再不通,也不会如此胡来。
难道他料我必定归来省墓,特意写了这些匾额来笼络我么?”
沉吟良久,难解其意,当下轻轻上楼。
闪在楼台边一张,见房内无人,房内布置宛若母亲生时,红木家具、雕花大床、描金衣箱,仍是放在他看了十多年的地方。
桌上明晃晃的点着一枝红烛。
忽然隔房脚步声响,一人走进房来。
他缩身躲在一隅,见进来的是个老妈妈。
他一见背影,忍不住就要呼叫出声,原来那是他母亲的赠嫁丫环瑞芳。
陈家洛从小由她抚育,直到十五岁,是下人中最亲近之人。
瑞芳进房后,拿了抹布,把各件家具慢慢地逐一揩抹,坐在椅上发了一阵呆,在床上枕头底下摸出一顶小孩帽子,不住抚摸叹气。
那是一顶大红缎子的绣花帽,帽上钉着一块绿玉,绿玉四周是八颗大珠,正是陈家洛儿时所戴。
陈家洛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纵进房去,抱住了她。
瑞芳大惊,张嘴想叫,陈家洛伸手按住她嘴,低声道:“别嚷,是我。”
瑞芳望着他脸,吓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陈家洛十五岁离家,十年之后,相貌神情均已大变,而五十多岁的老婆婆,十年间却无多大改变。
陈家洛道:“瑞姑,我是三官呀,你不认得了吗?”
瑞芳兀自迷迷惘惘,道:“你……你是三官,你回……回来啦?”
陈家洛微笑点头。
瑞芳神志渐定,依稀在他脸上看到了三官那淘气孩子的容貌,突伸双臂抱住了他,放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