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页)
双头人号完田雨的脉,又回去抓了一把谁也没见过的陈年药草,让&ldo;不死草&rdo;点燃来熏田雨,这么折腾了一宿,田雨还是没醒过来。
桑夫人发现了异常情况‐有一只母鸡整天趴在草堆里咕哝,死活不肯把地方让给别的鸡,一看就知道在孵蛋,她怀疑田雨投胎到鸡蛋里去了。
上午,她迫不及待地掀开母鸡的屁股看,果然有一只蛋。
她下定决心等到小鸡孵出来那一天,中午田鸢送饭来,她也没动一筷子,她稳稳当当、满怀希望地坐在鸡笼前,那只鸡刚跳出来吃东西,她就钻进鸡笼。
蛋没有了。
桑夫人在里面团团转,弄得母鸡们很不高兴,那只孵蛋鸡还耸起毛来啄她。
她刚出去,母鸡又跳进草堆。
第二天早晨它下了一颗新蛋,下午蛋又消失了。
这事反复几次之后,桑夫人那濒临崩溃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有条有理的想法:
&ldo;这只母鸡坐在鸡蛋上,鸡蛋就丢了;田雨碰过的东西,也会莫名其妙地丢。
这说明什么?‐这只鸡,它才是我的田雨!!!&rdo;
她发誓一辈子不离开这只母鸡。
人们纷纷替她想办法:&ldo;把这只鸡养一辈子吧。
&rdo;&ldo;把这只鸡杀了吧,把血滴在田雨脑门上。
&rdo;……她既没有力气离开这里,也不忍心杀鸡。
找过孔雀的面条眼尖,看见母鸡在草堆里乱扭,就说:&ldo;那只鸡不太对劲。
&rdo;大家问:&ldo;快说,怎么不对劲?&rdo;面条二话不说,钻进鸡笼子看,过一会儿,他出来宣布:&ldo;它在吃自己的蛋!连蛋壳都吃下去了!&rdo;
原来蛋是被它吃掉的,不是被它莫名其妙弄丢的。
这件事无情地证明母鸡不是田雨。
那么田雨在哪儿呢?那几天,他曾变成风,刮过刚刚发绿的柳树枝条,力图发出人声,但极其微弱;曾变成尘土撒在桑夫人眼睛里使她清醒,却被她的泪水冲了出来;他曾进入一窝蚂蚁的集体灵魂并诱使它们在大树根底下排列成&ldo;我乃田雨&rdo;四个字,偏偏这地方人迹罕至;也曾进入一粒米,等待桑夫人吃下去,在她肚子里重新孕育并出生,让她变成自己真正的母亲,可惜她不动筷子。
总而言之他想尽办法提醒大家,都无济于事。
后来他干脆听天由命了。
对他自己来说,脱离肉身的感觉是很好的,在冥冥黑暗中,他来了,周围的一切因他而耀眼,这时他变成了火,心中荡漾着豪情。
他被人举着,在半空中移动。
鸡舍的木栏被它照亮,空地上坐着一个痴心不改的娘,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找不到田雨就去找若姜的毒誓;而若姜的催眠曲随着夜风飘来,伴着木鸢时期的种种呓语;这团火无可奈何地笑着,继续移动,把抖动的光芒投射在黄土墙和窗户上,那里还悬挂着去年端午节的一缕干枯的艾草;它照亮门槛,听见城堡女主人悲天悯人的叹息;在招魂草缭绕的熏烟中,目睹一具被人遗忘的躯体,母鸡或鸡蛋已经取代了它存在的意义。
他也曾变成记时的沙漏,体验身不由己随时间耗尽的恐慌,以十一岁少年不可能拥有的智慧,理解了生命的短促。
在魂游期间,他既是田雨又不是田雨,既是今天也是将来。
这种感觉在他清醒后变得模模糊糊难以描述。
当他呻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想到今年夏天他就满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