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李老头说：&ldo;下车吧。

&rdo;

&ldo;还没到南天阁呢。

&rdo;车上的人说。

&ldo;下车吧，二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欠下你的债的，那回我没有拉你，这回白白地拉了你，我不欠你的账了。

&rdo;

剃头师傅从车上下来，他站在雨水里。

他们同时站在雨水中，他们都不年轻了，剃头师傅忽然羞愧地说：&ldo;我不该给你剃光头。

&rdo;

&ldo;你这是报复我呢。

&rdo;李老头的声音被雨水黏住，听起来并不很清晰，&ldo;老婆和孩子见了我都笑，我过了一辈子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

&rdo;

&ldo;我不该，真不该……&rdo;剃头师傅说。

李老头走到剃头师傅面前，他从他手里夺过剃刀，一下子扎进自己的心口窝。

剃头师傅被夺了剃刀的那一瞬以为李老头是要给他也理个光头扯平呢，所以先自用手护住了脑袋，但他没有料到李老头要虐待的却是他自己。

李老头在雨水中倒下去，他的胸口涌出血来。

剃头师傅愣愣地看着血液被雨水冲淡，流到路面上。

他连忙把李老头抬到车上，然后调过头拉着车一直跑下去。

当黄包车停在猪栏巷&ldo;王神医&rdo;门前的时候，王神医正送一个客人出来。

他知道这黄包车里肯定有病人，便拉开垂在前面的雨帘，将手搭在病人的额头上，然后慢慢将手移到鼻子那儿。

他试了试，就缩回手，对剃头师傅说：&ldo;到刘八仙那里买点东西，打发他上路吧。

&rdo;

王二刀领着女萝，女萝的身上背着会会，他们一家三口给李老头吊丧来了。

李老头无儿无女，十八年前将王二刀收为义子，所以在众多的吊丧者中，王二刀身上的孝最重。

他披着一身的白麻布，头上还戴着孝帽子，看上去跟个白色的幽灵似的。

女萝腰间系着一条白麻布，头上的孝帽子就免戴了，因为每戴一次她背后的会会都要不安分地用手把它掀掉。

那孝帽子像死老鼠一样落在地上，丧葬的主持人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摆摆手说：&ldo;孝心也不表现在一顶帽子上，免了吧，免了吧。

&rdo;

于是就免了。

女萝心中巴不得呢。

那个爱吃茴香馅饺子的老婆子在吊丧时逢人就说：&ldo;他只说有个大主，他吃完饭喝了一壶茶然后坐在树下乘凉，后来回屋又喝了一壶茶就上路了。

那时天还没下雨呢，我不知怎么心慌起来，把一个老主顾的衣服都给熨糊了，我三十多年了还没有熨坏过一件衣服呢。

&rdo;

她说完，就到灵位前数灵幡上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