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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到很远的大山里,去伐木,去“改造”
。
黑暗里,他离她很近。
他的眼睛象野猫一样适应黑暗:“我早看见你了,你老想往别人后面缩。”
他说。
没准脸上仍带着嘲笑。
她咽了口冰冷的唾沫,全身的血也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什么都远了:战争、枪声、危险、攒动的人影,以及她自己正忙乱着的躯体、四肢。
只剩下一个抽象的世界,无声息的寂寥空间,她和他相遇——超乎一切感应的内质相遇。
“怎么会这样巧?”
她的血肉之躯终于发出点声音。
“怎么会这样不巧。”
他反驳。
他俩同时去抬第二副担架。
她跟不上他的动作和脚步,大声喘着气。
汗随着一绺鬓淌下来,淌进嘴里,似乎也是冷的。
他并不怜悯她,对她说:“你实在不能和我搭档。
再用点劲不行吗?”
在抬第三副担架的时侯,她几乎一头栽下去。
他不耐烦地用鼻子喷着气,她轻声问,“你还恨我吗……?”
“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了”
他机器一样忙碌着,“这无关紧要了。”
“可对我很要紧!”
“那我教换句话,是没必要了。”
一股热烘烘的汗味混在硝烟味里。
战争中,一切都显得遥远而滑稽,哪怕曾被每个人很看重的事,就象他说的:没必要。
“没必要”
包含着多大的忍耐和宽容,又包含着时间严酷的不可逆性。
她祈求得到一个向他倾诉愧疚的机会,而他却说——没必要。
既如此,命运又何必让他们在这黑夜的、狼坑不平的异国公路上相遇呢?
杨燹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里,这个大银杏树下的小邮局。
她当时双手捏着一只雪白的信封,放在胸口,象易卜生笔下的索尔薇格——假如那封信换成一本《圣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