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页)
市民的叹息大于悲哀。
我们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一位年富力强、身体健壮的副市长躺在灵床上。
电视播音员告诉我们:王副市长临死前一秒钟还在工作。
如果没有你的努力‐
市民的愤怒会大于悲哀。
我们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一位腮肥脖粗、大腹便便的副市长躺在灵床上。
电视播音员照样告诉我们:王副市长临死前一秒钟还在工作。
谁也不会相信电视播音员的话。
我们可以原谅一位退休老工人的大肚子,但不会原谅一位副市长的大肚子,尽管这是不公道的。
特级整容师晋升了一级工资。
多年前,你的手被中尉握过之后,你被殡仪馆党委吸收为党员。
活人踏着死人的尸体往上爬。
你替他穿好衣服。
你把装满从他肚子里剥出来的脂肪的黑色塑料口袋扎好,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铅封机,在扎口袋的线绳上打好铅封。
任务完成心欢畅。
整容师坐在靠背椅上,用眼睛赞美着躺在整容床上的死人,欢杨一会儿就溜走了。
他跟二十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那时,我刚满二十岁……
……中尉现在是不是也挺起了大肚子?他在讲台上握住了我的手。
第二天市日报登出了他握住我的手的照片后,报社记者第六天送给我一张布纹照片。
记者狡猾地眨着眼,记者说照片棒极了,是他一生中的最佳作品,简直像结婚照……他和她的结婚照曾摆在我的工作台_l,是她婆婆拿给殡仪馆、让我们为英雄整容时参考的。
她婆婆说结婚照她笑得最好……我羞红了脸。
记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双眼细小,狡猾的表情多半由此产生,他站在金鱼巷十三号石榴花盛开的院子里,左手拿着采访本,右手拿着&ldo;博士&rdo;牌自来水笔,逼问着你:
&ldo;你告诉我,怎样喜欢上&lso;美丽世界&rso;的工作的?说!
&rso;
我没话可说,石榴花的甜甜酸酸的气味‐别人都说石榴花没气味‐我贪婪地吸食着石榴花酸酸甜甜的气味。
记者用粗大的&ldo;博士&rdo;牌自来水笔在往采访本上写了几行字,他问:
&ldo;你是否觉得:我们的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就像这盛开的、火红的石榴花一样,革命的工作就像一朵朵石榴花?&rdo;
&ldo;石榴花?&rdo;她心在石榴花,全部感觉都沉浸在石榴花的颜色和石榴花的气味里,她梦吃般地重复着。
&ldo;石榴花?&rso;
记者兴奋地奋笔疾书。
记者又逼问:&ldo;听说你有位舅舅在市劳动局任副局长?听说他要给你调换工作,你拒绝了……&rdo;
舅舅也淹没在石榴花的颜色与愈来愈大量的气味里了。
第七天,市日报用整版篇幅登载了本报记者采访的通讯:《好一朵石榴花》。
在《好一朵石榴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