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

&ldo;你以为呢!也不要面孔!&rdo;

&ldo;不要面孔!&rdo;

&ldo;哼，有钱人的事!&rdo;

&ldo;有钱人!&rdo;

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妈和崔妈是亲密的，和谐的，志同道合的。

主人的争吵让她们由衷地发出&ldo;有钱也不一定有幸福&rdo;的哲学感慨，当她们这样相对叹着谈着的时候，她们就成了两个哲人，天地间最心平气和宽容智慧的思想者。

于是那些平日间小零小碎的矛盾和嫌隙都消失无踪了，她们空前地团结，肝胆相照，亲密无间，而且自觉责任重大，简直大到&ldo;天欲将降大任于斯人&rdo;。

因为那忙于争吵的夫妻俩无暇再顾及到孩子，这照顾幼童的重任便只有落到她们的头上，而她们，这两个天下间最正义善良的侠之大者，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并且，从心底里说，她们两个都是从北京老宅带过来的旧仆，打小儿看着姐弟俩长大的，对孩子的感情也的确比赵依凡还要来得亲切些。

通常总是崔妈先归于正题：&ldo;就苦了孩子，可怜，真可怜哪!&rdo;她嘴里说着的时候，手里一忽儿也不停下：将煮熟放凉的一锅糯米饭捏成一只只小团，再把肉糜放进米团里捏拢，等一下还要将这糯米肉团子放在蛋汁里滚过，再放进油锅里煎熟。

这叫合肥丸子，是她的家乡菜，黄裳最爱吃了。

林妈应着：&ldo;就是，弟弟该饿了。

光知道自己吵，孩子也不管，要不是幸亏了我们，早晚把儿子饿死。

&rdo;她是家中惟一男孩的保姆，自觉要比女孩的保姆地位尊贵，因此即使是在推心置腹的时候，亦不忘话里话外时时提着&ldo;弟弟&rdo;两个字，似乎这样会加重自己的话的份量，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而那&ldo;幸亏了&rdo;她才没有&ldo;饿死&rdo;的弟弟已经&ldo;啪哒啪哒&rdo;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声要求着：&ldo;林妈，我饿了。

&rdo;

&ldo;可怜，真可怜哪!&rdo;崔妈便又感慨一遍。

而林妈顺手从她刚刚煮好的鸡蛋碗里取了一只蛋递给黄帝：&ldo;先拿这个吃着充充饥，饭一下下就好，告诉姐姐，今天咱们吃肉丸子。

&rdo;

黄帝思索一下，得寸进尺：&ldo;有松子糖吃吗?&rdo;

林妈也思索一下，豪气地应承：&ldo;有，崔妈做丸子，我做松子糖。

&rdo;

所谓&ldo;松子糖&rdo;，就是将松子仁舂成粉，搀入冰糖屑，做法无疑比糯米肉丸子简单得多。

黄府的规矩，二爷夫妻的饭和少爷小姐是分开开的，而少爷小姐的饭虽然同时开，却是分别做，由她同崔妈各管各事，但是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ldo;听壁脚&rdo;。

而崔妈，也认为这特殊日子里的特殊分工理所当然，对林妈的自说自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很有兴致地，又叮嘱弟弟一句：&ldo;是你姐姐最爱吃的合肥丸子呀，问她高兴不?&rdo;

弟弟满足了，害羞地笑一笑，屁颠颠跑了出去，果真当成一件大事那样报告给姐姐：&ldo;崔妈说，她今天给你做丸子，你高兴吧?&rdo;

姐姐盯着天边一点点收敛消逝的晚霞和渐渐光明清润起来的月亮，眼神严肃，隔了一会儿，忽然很庄重地，发誓一般地说：&ldo;将来长大了，我会对崔妈好!&rdo;

☆、二、离婚

黄家麒的亲妹子、赵依凡的密友、三小姐黄家秀来访的时候，二爷和二奶奶还没升帐。

佣人眨着眼小声说：&ldo;昨晚又吵了，睡得好晚。

&rdo;

家秀皱皱眉，想说什么，可是犯不着对个下人抱怨，末了只略点点头，挥手叫进去通报一声，自己且顺脚儿拐到西院私塾外站一站。

黄裳和黄帝已经吃过水滚蛋在上早课了，正同先生汇报功课，齐齐背诵着：&ldo;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rdo;

姐弟俩同声同气，可一个朗朗上口，一个含混其辞，仿佛大弦小弦嘈嘈切切错杂弹。

不用说，那口齿清晰的是黄裳，滥竽充数的自然是黄帝。

老先生扶着眼镜点头叹着：&ldo;黄裳，你要是个男孩子，搁在过去是可以中状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