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第1页)
后记:手足的关注(1)
―《兄弟如手足》后记
即便在北京这样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城,哪怕在上海那样时髦新潮的当代都会,器宇轩昂操着标准京腔的北京人儿,以及小鸟依人说着宁波官话的阿拉上海人,上溯三代至多五代,谁个敢于断然宣称:自己的祖宗不是从农村来的、不是农民呢?辉煌数千载的农耕文明,曾经托举起了长安、洛阳、杭州、汴梁那样的大都会。
封建时代法定的或者约定俗成的社会等级叫做&ldo;士农工商&rdo;,&ldo;耕读传家&rdo;向来是国人尊奉的理想生活模式。
农村,并不是什么令人生畏的蛮荒之地;农民,并不是什么低人一等的贱民。
城乡,本来相互依存,水乳交融。
方域地界相接,辐辏交错;人员血脉相连,手足情谊。
然而,自上个世纪中叶以来,由于人所共知的、或许是一般老百姓说不清的原因,农民,我们的衣食父母,社会地位坠落到二等公民乃至最低等级那样的地位;农村,古今诗人吟唱田园牧歌的大好乡野,成为上等人不屑一顾的地方,成为落后、愚昧、贫穷、肮脏这些词汇的同义语。
我们的父老乡亲,几乎只是在歌星们忸怩作态的煽情表演中受到虚拟的尊重。
他们苦难的皱纹有如水土流失严重的深沟大壑,始终在贫困线上挣扎;他们紧抿的嘴巴好比干涸的古井,喑哑地仰望天空。
农民,处于严重的失语状态,除了忍受,就是沉默。
农村,我们所有人的根,被割裂在国家的整体格局之外;那儿,紧挨着大大小小的城市,却仿佛距离我们无限遥远。
所谓&ldo;三农问题&rdo;的提出,是必然的。
我相信,除了极个别的分子,我们多数人,农民的儿子和农民的孙子,会天然关注农村――我们古老的家园,会由衷关注农民――我们的父兄。
长篇小说《兄弟如手足》,就在这样的思考背景下进入了我的叙述过程。
我出生在太原。
幸运的是,我小时候曾经被父母送回乡下交由我的祖母看护。
从两岁到十二岁,整整十年。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乡下孩子;或者说,我被传统文明、农耕文化滋养长大。
作为在中国文坛也还知名的小说家,我主要书写农村题材的小说;我的文化之根从来没有断裂过。
用城市的或者是当代的眼光来反顾农村生活,用全面的或者历史的尺度来把握城市节奏,对我而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当所谓&ldo;寻根文学&rdo;大行其道的时候,当评论家们为之大肆鼓吹、欢欣鼓舞的时候,我好像一个智慧的农民一样,在一旁善意微笑,保持沉默。
我以及我的作品始终不曾得到热心的评论家们太多的关注,大家的文化养成差别很大,难得共鸣。
我知道自己比诸位寻根者早已走了多么远,比诸位探索者早已掘进了多么深。
我一直有着自己的骄傲。
作为农民的儿子与孙子,作为从农村出来的一名作家,我不需要寻根。
我几乎天然地具备乡下人的眼光和立场,中国立场。